管学讲堂: 肃穆庄重。须发皆白、学问渊博的宿儒们,正襟危坐,引经据典,剖析治国安邦之道、理民之术、律法之要。讲台下,少年们或凝神静听,或奋笔疾书,或眉头紧蹙苦苦思索。杜宇坐在这里,听着熟悉的经义阐释,脸色稍霁,仿佛找到了些许安慰和熟悉的领域,但想到被迫选修的医学,眉头又不自觉地锁紧。
理学工坊: 充斥着汗水与技艺的气息。锯木的刺啦声,刨板的沙沙声,敲打铁砧的叮当声,风箱的呼啦声交织在一起。少年们穿着粗布短打,围着皮围裙,在工匠师傅的指导下,学习打造农具、修理器械、甚至尝试制作简单的攻城器具模型。他们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脸上沾满了木屑和煤灰,与平日的锦衣玉食判若两人。
医学静室: 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气息。一排排药柜森然林立,案几上摊放着各种晒干的药材。学子们正苦着脸,在医官的指导下辨识着形态各异、气味独特的草药,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着苦涩的药性:“当归,甘、辛,温,补血活血……黄连,苦,寒,清热燥湿……”杜宇被那股混合着土腥、苦辛和某种腐朽气息的味道熏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腾,只能强忍着,用一方素白锦帕紧紧捂住口鼻,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哀叹连连。
杂学院落: 最为包罗万象,也最为热闹非凡。有人仰头对着精巧的浑天仪模型,观测星象,记录日影;有人跟着通晓西域、南中语言的译官,咿咿呀呀地学习拗口的胡语番文;有人在巨大的水利模型前,开闸放水,观察水流冲击木轮转动的原理,讨论着如何改进都江堰的分水鱼嘴;更有人在研究改良织机、制作精巧的机关锁具。姜承完全沉浸在了营造院的水利模型中,他指着一个利用水流的冲击力带动转轮提水的水车模型,与旁边一位满面风霜、手指粗粝的老工匠讨论得热火朝天:“老丈,若将此轮叶角度再斜三分,水流冲击之力是否更足?能否带动更大的磨盘?”“小公子眼力不错!正是此理!不过角度太大,水流湍急时恐易损毁……”姜承听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眼中闪烁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这场由最高权力中心发出的强制“轮训”,如同一股自九天而落的强劲旋风,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蜀汉下一代的核心力量——无论他们情愿与否,无论他们出身如何显赫——都毫无例外地卷入了这个充满实用主义与进取精神的大熔炉之中。父辈的荣耀光环、家族的权势背景,在这里不再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督学祭酒来敏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公平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在这里,唯有扎扎实实的真才实学,唯有挥洒如雨的勤勉努力,才能赢得同窗的尊重,才能获得教官的认可,也才能为自己搏出一个可期的未来。膏粱子弟的傲气,在一次次摔打、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汗流浃背的劳作中,被悄然磨去棱角。一丝坚韧、一份责任、一种更广阔的视野,正在这嘈杂而充满生机的熔炉里,悄然滋生。
景耀八年(公元234年)春正月 锦官城皇宫·文华殿东暖阁
时值正月,锦官城的春寒料峭,皇宫深处,文华殿东暖阁内却是暖意融融。上好的兽炭在精雕的铜炉中静静燃烧,散发出均匀的热力,空气中弥漫着淡雅而宁神的熏香。这里的氛围与国学乃至城外军营的肃杀练兵场、喧闹工坊截然不同,充满了孩童特有的认真专注与探索未知的纯粹乐趣。
已经七岁的皇长子刘璿(刘禅长子),穿着一身合体的杏黄色小锦袍,腰束玉带,显得格外精神。他端坐在一张特制的矮案前,小脸紧绷,眉头微蹙,全神贯注。案上铺开的并非寻常纸张,而是一张巨大的益州山川地势图(以黏土、木料精心制作的沙盘雏形),山川起伏,河流蜿蜒,关隘城池历历在目。旁边散落着代表不同城池、军队、粮草辎重的彩色小木块。他小小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代表“蜀军”的红色木块,试图绕过代表“魏军”的黑色木块布防森严的正面,迂回偷袭一处标注着“粮仓”的重要据点。
他的“老师”,并非传统意义上手持戒尺、满口之乎者也的严肃大儒,而是几位精于舆图测绘、兵法韬略和机关巧思的“杂家”先生。他们或站或坐围在一旁,脸上带着温和而鼓励的笑意,轻声细语地指点着:
“殿下请看,”一位精于地理堪舆的先生指着沙盘上一处狭窄的山谷,“此处看似是通往粮仓的捷径,然两侧皆为峭壁,仅容一车一马通行。若敌军在此处设下伏兵,居高临下,滚木礌石,或施以火攻,我军纵有千军万马,也难逃覆灭之危。此乃兵法所忌之‘死地’也。”
刘璿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沙盘,小嘴抿着,认真地思考着。他伸出小手,犹豫了一下,将代表蜀军的红色木块移向另一条更远的路线:“先生,那……走这里呢?绕远一些,贴着这条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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