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好快的船!”一个穿着褪色号衣、显然是驿卒模样的汉子跳着脚喊,“比老子跑死三匹马传信还快!比江东水老鼠的那些破楼船,快得不是一星半点!奶奶的,看他们还敢在江上横!”
“有此神舰镇守大江,何惧他东吴水师耀武扬威?诸葛丞相真乃神人也!”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狂喜呼喊,如同压抑已久的岩浆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汇成一片足以撼动岷江波涛的声浪,“大汉威武!陛下威武!丞相威武!”
靠近江边临时搭起的一座简易观礼台上,聚集着品级更高的官员及其家眷。锦袍玉带,环佩叮当,与下方百姓的粗犷形成了鲜明对比。小吏张主簿挤在人群边缘,努力踮着脚尖,他身边站着刚满十岁的儿子张瑄。这孩子平日就痴迷于各种机巧之物,此刻更是像被钉在了原地,小脸涨得通红,双眼死死盯着那拍竿绞盘和轮舵的方向,一眨不眨。
“爹!爹!你看那绞盘!”张瑄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小手拼命摇晃着父亲的衣袖,恨不得立刻飞上船去,把那复杂的齿轮绳索看个究竟,“定是用了极巧妙的省力机关!还有那轮子控舵,比咱家牛车那笨辕杆强太多了!若能拆开看看里头……”他兴奋地喃喃自语,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着齿轮咬合的动作,仿佛那精妙的构造已在他眼前拆解开来。
“噤声!”张主簿低声呵斥,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此乃军国重器!岂容你小儿妄加揣测拆解?仔细祸从口出!好好看着便是。”话虽如此,他看着儿子眼中那纯粹炽热的光芒,严厉的眼神深处,也不由得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既担忧又隐含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不远处,一辆装饰简朴却透着威严的马车旁,尚书令刘巴(注:历史上刘巴此时已去世,此处为情节需要做虚构处理)负手而立,面容沉静如水。他身边侍立着长子刘璿。刘璿年纪略长于张瑄,约莫十二三岁,身量已显挺拔,穿着合体的青色锦袍,气质沉静,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他看着江中巨舰掀起的滔天巨浪和岸上如痴如狂的百姓,眉头却微微蹙起。
“父亲,”刘璿的声音不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异常清晰冷静,“此舰威势确然惊人,然观其形制之巨,用料之精,尤其是那拍竿绞盘、轮舵、隔舱之设,所耗资财民力,恐是天文之数。去岁汉中屯田歉收,陇西军粮转运艰难,国库……”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忧虑地望向父亲沉静的侧脸,那眼神已道尽一切。
刘巴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破浪号”上,眼神深邃如古井。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璿儿所见,有其理。然,国之重器,不可不铸。东吴恃水师之利,窥我荆益门户久矣。无此破浪之器,则门户洞开,彼时耗费,又岂止一舰之资?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丞相深谋,非尔等少年可尽窥。”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千钧之重,像一块巨石投入刘璿心中,激起的并非释然,而是更深的、沉甸甸的波澜。少年默默垂首,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锦靴尖,再望向江中那耗费巨万的钢铁楼船,唇线抿得更紧了。
混杂在狂热的人群中,商贾之子王元宝显得格外冷静。他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崭新却毫不张扬的细棉布袍,眼睛不大,却极其灵活有神,此刻正骨碌碌地转动着,视线飞快地在巨舰、拍竿、轮舵、岸上堆积如山的木料桐油以及那些看得目瞪口呆的各地客商脸上扫过。他那张尚带稚气的圆脸上,努力模仿着父辈们惯有的精明盘算。
“好船!真是条生金蛋的母鸡!”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头一片火热,飞快地盘算着,“光是这造船用的巨木、桐油、精铁、皮革……多少商路要活络起来!若能承揽其中一项半项……还有这拍竿、轮舵的机关,虽说是军器,可这省力的道理,用在织机、水车上行不行?若是能……嘿嘿……”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金灿灿的五铢钱长了翅膀,从岷江的波涛里、从岸边的工坊中,源源不断地向他飞来,小拳头在袖中暗暗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不动声色地往几位交头接耳、穿着外地客商服饰的人身边挪了挪,竖起耳朵,脸上适时地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羡慕和探寻的憨厚笑容。
楼船顶层指挥台上,后将军、骠骑将军吴班,顶盔贯甲,手扶腰间剑柄,如苍松般挺立。凛冽的江风扑面而来,肆意吹拂着他头盔下露出的花白鬓发和浓须。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此刻面色因激动而泛着潮红,胸膛剧烈起伏。他亲眼见证了这艘凝聚了蜀汉举国工匠智慧与无数新式技艺的战舰所爆发出的、足以改变江海格局的磅礴力量!那拍竿砸出的惊天水柱,那远超旧舰的航速,那灵活精准的操控,无一不冲击着他戎马一生的认知。他猛地一掌拍在刷着厚厚桐油、冰凉坚硬的船楼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声如洪钟,盖过了猎猎江风:“好!好一个‘破浪’!劈波斩浪,所向披靡!天佑大汉!有此镇国利器在手,我蜀汉水军,终可一雪前耻,扬眉于这浩荡大江之上矣!” 吼声在江面回荡,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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