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发例:扣除‘火耗’(每百钱扣五钱)、‘脚钱’(转运费每百里扣十钱)、‘勘合费’(文书费每笔扣三十钱)……实发额约计额定之四成。”
姜维猛地撕开右臂战袍,三道如同蜈蚣般狰狞扭曲的陈旧箭疤赫然暴露在满朝文武眼前!“陛下!诸公!” 他声音洪亮,字字泣血,“五年前狄道血战,臣身中三箭,若非王石头这老兵拼死将臣从尸山血海中背出,臣早已是枯骨一堆!他的腿,就是在那时为掩护臣而被魏军长矛刺穿,溃烂成疽!在尔等的户部账册里,他这条救命的腿,这条为陛下、为大汉流尽脓血的腿,值多少?五百钱?八百钱?!” 他突然抓起御阶旁记录朝议的檀木算盘,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早已瘫软在地的度支尚书刘敏:“来!拿这些算珠穿成链子!勒死这些喝兵血的蠹虫!看看这满盘珠子,可够?!可够?!”
侍中费祎面色沉痛如水,他抬手示意,四名殿前武士吃力地抬入整整十大筐锈迹斑斑、粘连成块的直百铢钱币,“哗啦”一声倾倒在殿中央。
“陛下!此乃荆州武库积压三年之旧钱!锈蚀粘连,市易难行!” 费祎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压力,他走到那架巨大的檀木算盘前,手指拨动,玉珠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脆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惊心:
“依实录所载,我大汉历年伤残将士凡七千六百四十三人!若按陛下新策构想,大幅提升抚恤标准——仅岁赐安养钱一项,便需三百八十二万直百铢钱!” 算珠在他手下疯狂跳动,“去岁,我大汉岁入盐税折合直百铢钱不过五百余万!田赋、商税、矿课诸项,岁入总计约一千二百万钱!若尽数投入伤残抚恤,边军粮饷何来?州郡官吏俸禄何出?河工赈济、宫室修缮、乃至陛下用度,皆成无源之水!难道要让戍边将士,也效仿王石头,去嚼这些生锈的铜钱充饥不成?!” 他抓起一把锈蚀粘连的铜钱,任其如浑浊的瀑布般从指缝泻下,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绝望的声响。
兵部尚书蒋琬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踢飞脚边一个倾倒的钱筐,锈钱滚落一地:“费侍中!依你之见,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王石头们吞钱自尽?!让张勇们卖女求活?!让李三们在炭火里刨食?!这江山,是靠将士的尸骨垫起来的!军心若寒,边关纵有金山银海,又能守得住几日?!”
就在殿内争执陷入僵局,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尚书令董允忽然向殿外挥手下令。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八名禁军力士竟抬着七口薄皮白木棺材,步履沉重地踏入崇德殿!
浓烈的劣质桐油与泥土气息瞬间盖过了铜锈味。董允面无表情,抽出佩剑,“锵”的一声斩断棺头绳索!棺盖掀开的刹那,一股令人作呕的土腥气冲殿而出——棺内并非尸骸,而是堆叠如山的、用劣质黄泥捏制的“钱山”!每一座泥钱山都粗略模仿着直百铢钱的外形,甚至用朱砂草草描画了“直百五铢”字样!
“此乃益州七郡上报营造‘忠烈屋’所用之‘营造费’!” 董允的声音冰冷如铁,他挥剑劈开一座泥山,断面处赫然露出朽烂的木头芯!“益州上报营造忠烈屋三百间,耗资十五万直百铢钱!然实际所用,多为朽木烂泥!所贪墨之巨款,尽化作此等泥丸入账,欺瞒朝廷!” 随着泥块碎裂,几张被油布包裹的账册飘落在地。董允剑尖一挑,账册展开,墨迹清晰地勾勒出一条令人发指的贪腐链条:
郡守贪墨五万直百铢钱,工曹督造侵吞三万钱,县丞分肥二万钱,正勒索五千钱, 最终落到伤兵手中的“安家费”,竟是几枚轻飘飘、一捏即碎的泥丸钱!
“这便是尔等口中‘朝廷艰难’、‘钱粮困窘’的真相!” 董允的剑锋指向面无人色的益州籍几位官员,“是钱粮困窘,还是尔等的心肝,早已被铜臭泥污塞满?!”
就在满殿哗然,群情汹汹之际,一直沉默如山的刘禅动了。他缓缓起身,踏过满地散落的泥丸、锈钱和碎裂的算珠,一步步走向御阶最高处。每一步都踏在群臣的心坎上。他猛地解下腰间那枚象征着无上皇权的蟠龙玉佩,狠狠砸在御案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殿梁微颤!
“够了!” 帝王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尔等在这里拨弄算珠、争论钱粮时,可曾听到那喉间铜钱的呛咳声?!可曾闻到那炭灰里皮肉烧焦的糊味?!可曾看见那茅草绳断裂时,老兵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的熄灭?!” 他猛地展开一卷早已备好的丈余素绢,早有侍者捧上饱蘸朱砂的御笔。
刘禅执笔如握剑,笔锋饱蘸着悲愤与决绝,在素白的绢帛上挥笔写到:
柱一:血债血偿钱粮制
“即日起,废黜旧例!颁行《九等伤残抚恤新例》!伤残等级重勘,抚恤钱粮翻倍!一级伤残者,岁赐五千直百铢钱!断腿如张勇者,定为二级,岁赐四千直百铢钱!另,特铸‘安养钱’——形制同直百铢,钱背增铸阳文‘荣’字!由少府监专炉督造,工部、御史台、伤兵代表三方验核!凡敢克扣、贪墨、以次充好者,查实后,熔其所贪之钱为铜汁——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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