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函谷关血战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回潼关,这座刚刚释放出灭国铁流的雄关,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氛围。
城关上下,留守的辅兵和民夫们正在紧张地转运着源源不断从汉中方向运来的后续辎重——更多的粮草、箭矢、伤药,以及军械监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惊雷”震天雷和雷火箭。车马粼粼,号子声此起彼伏,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硝磺和紧张的气息。但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隐隐的悲怆,在人们眼中交织。
关城内的临时伤兵营早已人满为患。浓烈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随军医匠和征召来的民妇穿梭在简易的床铺间,清洗、包扎、喂药,压抑的呻吟和偶尔忍不住的惨嚎不绝于耳。一个断了腿的年轻白毦兵死死咬着布巾,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身体因剧痛而不断抽搐。旁边一个同样年轻、脸上还带着稚气的辅兵,正笨拙地帮他擦拭额头的汗,声音带着哭腔:“石头哥,你忍忍…医匠说…说能保住命…”
“阵亡…二百六十五…重伤三百一十二…”一个文吏模样的人站在伤兵营门口,对着手中的名册低声念叨着刚从前线快马传回的伤亡数字,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路过的人心上。几个等待转运物资的民夫停下脚步,默默地听着,脸上露出戚然。他们都是蜀地的子弟,那些数字背后,或许就有他们熟悉的乡邻面孔。
而在潼关西门内的告示墙前,则挤满了人。留守的军吏刚刚张贴了前线送回的初步捷报和阵亡者名单(部分)。识字的人大声念着:
“…龙骑营锐不可当,已抢占偃师高地!…白毦、陌刀将士浴血奋战,一日破关,魏将司马亮束手!…阵亡将士名录如下:…屯长王铁柱…队率李二牛…锐士杨峥…”
“杨峥?!”人群中一个穿着体面绸衫、显然是官员家仆模样的中年人失声叫了出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是…是杨仪大人家的侄少爷!他…他阵亡了?!”他猛地推开人群,扑到告示前,瞪大眼睛,手指颤抖地在名单上寻找着那个名字。当确认无误后,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一步,喃喃道:“完了…这可怎么向老爷交代…”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大了几分,充满了震惊和叹息。杨峥,那个据说很得丞相看好的年轻俊彦,第一个登上函谷关城头的勇士,竟然就这样陨落在了首战之地?勇猛的光环与冰冷的死亡现实,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而在关内一处略显僻静的角落,陈矩正亲自监督着最后一批火器装车。他比几天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函谷关大捷的消息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而儿子陈襄随军推进、负责火器保障的消息更让他老怀安慰。
“都仔细了!这可是送去洛阳城下的!比运潼关更要紧!路上有半点闪失,老子剥了你们的皮!”陈矩嘶哑着嗓子吼着,亲自检查着每一辆车的加固绳索和减震软木。
“陈主簿,您老也歇歇吧,这儿有我们呢。”一个押运校尉劝道。
“歇?”陈矩眼睛一瞪,“我儿在前线拼命!老子在后方多运过去一个‘惊雷’,他们攻城就少死几个人!歇个屁!装车!连夜出发!”他仿佛不知疲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把这些毁灭的雷霆,送到洛阳城下!
潼关,这座战争巨轮的枢纽,在捷报与伤亡的交织中,在悲伤与急迫的催促下,继续开足马力,将蜀汉倾国之力锻造的战争潜力,源源不断地输向那决定华夏命运的最终战场——洛阳。雄关内外,灯火彻夜不熄,战争的齿轮,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碾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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