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深吸一口气,示意士兵收起弩箭,自己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串由红绳串起的五铢钱和一小包雪白的盐巴,双手奉上:
“大汉皇帝陛下的礼物。友谊,不是战争。”
独眼壮汉盯着盐巴,喉结滚动了一下,但仍警惕地没有接。
杜衡继续用缓慢而清晰的土语说道(出发前他硬跟着通译学了数日):“强大的汉朝,派来军队,惩罚卫温。帮助你们,拿回猎场,不再纳粮,不再为奴。”
他指了指受伤士兵的手臂,又从腰间皮囊取出格物院配发的解毒膏,亲自给士兵敷上,示意这是汉人的医药。
独眼壮汉目光在盐巴、药品和杜衡诚恳的脸上来回移动,终于缓缓伸手接过礼物,生硬地吐出几个字:“跟我们来。”
安吴堡内,流民营。
污秽泥泞的营地里,弥漫着绝望的气息。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漏雨的草棚下,面黄肌瘦。一队卫温的兵士提着皮鞭,呵斥着将一群被选中的人驱赶出来,去修补前日被暴雨冲垮的堡墙。
“戊号”小组的领头者,校事府资深探子徐敬,此刻正混在人群中,扛着一根木头,步履蹒跚。他观察着四周,心中暗惊:不过半月,流民营又多了许多新面孔,且看守似乎更加严厉,气氛愈发紧张。
前日,他凭借一手好算盘和刻意表现的怯懦顺从,被选入临时账房,协助清点粮秣。这是个接近权力核心的机会。
今日午后,机会悄然来临。诸葛直带着两名亲卫,亲自来流民营巡视——更确切地说,是来查看还有多少“可用之材”。徐敬注意到,这位安吴堡的二号人物眉头紧锁,面色疲惫,看着流民的眼神复杂,既有怜悯,又有无力。
当诸葛直走过账房草棚时,徐敬故意将一册竹简掉落在地,恰巧滚到诸葛直脚边。
“大人恕罪!”徐敬慌忙跪地,声音颤抖。
诸葛直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拾起竹简,目光扫过上面记录的被克扣得所剩无几的口粮数字,冷哼一声,并未发作,只将竹简丢还给他:“仔细些。”
“是,是...”徐敬叩头,趁抬头瞬间,以极快极低的声音道:“大人族叔有书至。”
诸葛直身体猛然一僵,目光如电射向徐敬。徐敬却已重新低下头,一副惶恐模样。
周围喧哗依旧,无人注意这刹那的异常。
诸葛直默立片刻,对亲卫道:“此人算学尚可,调至堡内仓廪处协助。”说完,不再看徐敬一眼,转身离去。
徐敬心中巨石落地,知道第一步成了。
当夜,仓廪处一间堆放杂物的昏暗库房内。
诸葛直屏退左右,独自面对被“带”来的徐敬。
“你是何人?”诸葛直声音低沉,透着压迫。
徐敬不再伪装,从容一礼:“大汉校事府徐敬,奉征东将军黄公之命,向诸葛大人献上族叔诸葛丞相手书。”说罢,从怀中贴肉处取出那封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恭敬呈上。
诸葛直手指微颤地接过,就着昏暗的油灯,展开细读。信中那熟悉的笔迹,以及提及的旧日情景,让他心神震动。他背过身去,良久不语。
信中内容,与他这些年的困顿、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卫温日益膨胀的野心和暴虐的不满,暗暗契合。
“叔父...竟然知晓我在此处...”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良久,他转过身,眼中已恢复冷静,“黄将军欲我何为?”
“将军知大人身处险境,心有鸿鹄之志。”徐敬低声道,“只望大人于王师登陆之时,能设法开启北侧小门,或制造混乱,牵制卫温亲卫。事成之后,大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于社稷,陛下必不吝封赏,诸葛氏门楣亦得保全。”
诸葛直沉默,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堡外传来巡夜士兵单调的梆子声,更衬得库房内寂静压抑。
“卫温虽暴虐,但积威已久,堡内亲信众多。”诸葛直缓缓道,“北门守将乃其同乡,极难动摇。且近日流民增多,粮草愈发紧缺,卫温已疑心有人暗中通外,巡查极严。”
徐敬道:“大人只需留意时机,内应之事,我等自会再设法联系。目前或可先从流民中挑选精壮可靠者,暗中结纳,以备不时之需。粮草之事,将军亦知,故派我等前来时,亦携带少许金疮药及解毒散,或可略解燃眉之急,收买人心。”他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格物院特制的药粉。
诸葛直接过药包,掂量片刻,终是收入袖中:“告诉黄将军,此事千难万险,我...需见机行事,无法即刻承诺。但叔父手书...我收到了。”
这就够了。徐敬深知不能逼得太紧,行礼道:“将军静候佳音。为免疑心,在下告退。”
诸葛直忽然叫住他:“近日卫温因粮草不足,欲对‘达纳’、‘鬼面’等几个稍大的部落用兵,强征人丁粮秣。若汉军欲联络土着,此或为契机。”
徐敬目光一闪:“谢大人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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