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开始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每一个南匈奴士兵的心脏。
***
峡谷已然化为炼狱。
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混合着硝烟味和牲畜粪便的味道,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伤者的哀嚎声无处不在,有被箭矢射穿胸膛一时未死的,有被战马压断腿骨的,有被“震天雷”破片炸得面目全非的……他们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凄厉,逐渐变得微弱,最终沉寂下去。
老哨长王犇和他手下的戍卒们,早已安全撤到了后方山岭的汉军阵地。他们看着下方峡谷里那片血腥屠宰场,看着那些不久前还耀武扬威追得他们狼狈奔逃的南匈奴人,如今像牲口一样被宰杀,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有面对如此残酷杀戮的本能心悸。
“娘的……这……这也太……”一个年轻戍卒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下去。
王犇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吐出一口浊气:“这就是打仗。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死,就是咱们身后的爹娘婆姨孩子死。记住了,对这些豺狼,手软不得。”
在峡谷后方相对安全的地带,随军设立的“战地医营”已经开始运转。这是刘禅特别强调设立的。数十顶帐篷里,随军医师和招募来的民间郎中们忙得脚不沾地。金疮药、麻沸散、热水、干净的布条被快速消耗着。
不断有汉军伤兵被从前方抬下来,主要是被零星射上山崖的流矢所伤,或是操作弩机、霹雳炮时意外受伤。医官们迅速地进行清创、包扎、甚至进行一些简单的手术。虽然条件简陋,但至少给了伤者生的希望。呻吟声、医官的指令声、助手跑动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这死亡峡谷中一丝微弱却坚韧的生机。
一名年轻的医官学徒,看着一个腹部被划开巨大口子、肠子都快流出来的重伤员被抬进来,吓得手直抖。他的老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郎中,冷静地一把推开他,接过工具,一边快速操作一边低吼:“怕什么!陛下花了那么多金子设这医营,不是让你来发抖的!按住他!给他灌麻沸散!能不能活,看天意,但咱们得尽人事!”
学徒咬着牙,重新上前,用力按住伤员挣扎的身体。他看到老郎中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那双稳定无比、沾满鲜血的手。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日头西斜。南匈奴人发动了无数次绝望的冲锋,却始终无法突破汉军的死亡组合。峡谷内的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填平了某些地段。沮渠折罗本人也身中两箭,虽非要害,却也狼狈不堪,曾经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眼看士气彻底崩溃,伤亡超过三成,再打下去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沮渠折罗终于痛苦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呜咽的牛角号声响起,与进攻时的激昂截然不同,充满了凄惶和失败。
残存的南匈奴骑兵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队形和同袍,调转马头,疯狂地向来路逃窜,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停止弩箭射击。”姜维下令,“令张翼将军清理谷口,巩固阵地。骑兵不得远追,谨防埋伏。”
穷寇莫追,尤其是地形不熟的夜间。姜维深知此理。今日之战,目的已然达到:重创南匈奴先锋,挫其锐气,验证新战术、新武器之效。
夕阳的余晖洒在血腥的峡谷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汉军士兵们开始走出掩体,谨慎地清理战场,收缴战利品,给未死的南匈奴伤兵补刀——这是草原的规矩,也是战争的残酷。
山风呜咽着吹过,卷起浓重的血腥,也带来了远方隐约的胡笳声,那是南匈奴大营在为他们的惨败而哀鸣。
鹰嘴峡,这座无名峡谷,从这一天起,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血谷。肇元四年孟春的这场“弹性防御”反击战,如同一声响亮的号角,宣告着季汉北伐的铁血序幕,正式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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