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候鸟的翅膀似乎被无形的重物拖住了。书信渐渐变得稀疏起来。从一月两封,到两月一封,再到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信笺也渐渐变薄,字里行间那些生动的细节和滚烫的思念仿佛被海水冲刷掉了,只剩下公式化的问候和关于学业的寥寥数语。
“棠礼:近来一切可好?课业繁重,疏于问候,勿念。” “……欧洲局势不稳,人心浮动,唯潜心向学而已……” “……安好,勿忧。”
江棠礼捏着这些越来越单薄的信纸,站在依旧繁茂的梨树下,心头那团曾经炽热的火焰,被一阵阵莫名的寒意侵袭着。她安慰自己:他定是学业太过繁忙,无暇他顾。他是要学成归来的,是要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誓言的。她寄出的信笺却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那空落落的感觉,像这庭院里日渐凋零的梨花,无声地提醒着她某种正在悄然发生的、令人不安的变化。
阎鹤祥留洋的第一年将尽时,他竟意外地回来了。
府中下人通报时,江棠礼正在临摹一幅工笔梨花。笔尖一顿,一大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洇开,染污了那朵精心勾勒的洁白。她顾不得许多,放下笔,心像擂鼓般狂跳起来,提起裙摆便向正厅跑去。
他站在厅中,身形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挺拔,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条纹西装,衬得肩宽背直。头发用发蜡梳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轮廓更加分明,褪去了几分少年意气,多了几分沉稳,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鹤祥!”江棠礼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喜和颤抖。
阎鹤祥闻声转过头。看到她的瞬间,他眼中掠过一丝熟悉的亮光,唇角习惯性地向上扬起:“棠礼。”他朝她走来,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但动作在半途却显得有些迟疑,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如同一个礼节性的问候。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江棠礼记忆中最为煎熬的时光。阎鹤祥依旧温和有礼,陪她说话,带她去听新式的留声机唱片,品尝他带回的西洋点心。然而,江棠礼却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有离别前那种灼热的专注和依恋,而是礼貌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他不再主动提起他们共同的未来,不再诉说那些刻骨的思念。当江棠礼鼓起勇气,想诉说自己这一年来的等待和牵挂时,他的回应也总是淡淡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或者手腕上那块闪着冷光的瑞士金表。
“鹤祥,你……可是累了?”一次午饭后,江棠礼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
阎鹤祥正用小银匙搅动着杯中的咖啡,闻言动作一顿,抬起眼,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扯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嗯,是有些。国外课业压力大,又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 他放下勺子,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你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话题就这样被轻巧地转开了。
江棠礼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她夜不能寐,反复咀嚼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试图找出他冷淡的原因。是国外的见闻让他觉得她见识浅薄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又被她拼命压下去。不,不会的,他明明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几天后,阎鹤祥再次登船离去。江棠礼站在码头上,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门口,心中的困惑和失落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沉甸甸地坠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海风卷着浪花拍打堤岸,她拿出那张随身携带的、阎鹤祥的单身照,照片上他笑容依旧明朗,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隔了一层模糊的水汽,变得有些陌生。
船影消失在天际。江棠礼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并未熄灭。她回到家中,更加勤勉地写信。她不再只是诉说思念,她开始阅读他提到过的西洋书籍,尝试理解他信中偶尔提及的哲学观点,甚至笨拙地学习几句简单的法语写在信的末尾。她将上京城里发生的新鲜事、梨树又开了几朵花、父亲新得了一幅古画……所有她认为他会感兴趣的点滴,都倾注在笔端。她的爱意,在焦灼的等待和不安的揣测中,非但没有减退,反而像被逼入角落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而绝望。
信,一封接一封地寄出。回音,却如沉入大海的石子。
半年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又是一个秋意渐浓的午后。江棠礼坐在窗边,对着那张被她摩挲得边缘都有些起毛的照片出神。窗外,梨树的叶子已染上点点金黄。
“小姐!小姐!”秋月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房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惊惶,“阎少爷……阎少爷回来了!就在正厅!老爷夫人都在!”
江棠礼手中的照片飘然滑落。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眩晕。她猛地站起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血液奔涌上脸颊。他甚至没有提前来信告知!是惊喜吗?他终于回来了!不再走了吗?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他说,有积攒了半年的委屈和思念要倾诉!她甚至来不及整理仪容,像一只终于挣脱樊笼的鸟儿,提起裙摆,不顾一切地朝着正厅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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