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的折磨在夜晚降临。
只要一闭上眼,那场该死的车祸就会在黑暗中精准地撞进我的脑海。不再是模糊的想象,而是清晰得令人发指的、第一人称视角的梦魇。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窗外是扭曲飞逝的、模糊成一片色块的路灯光晕和行道树影。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撕裂耳膜。巨大的撞击力从侧面狠狠袭来,整个视野天旋地转。安全带的束缚勒进皮肉,骨头仿佛在呻吟。挡风玻璃蛛网般炸裂,碎片如同冰冷的雨点般激射而来,刮过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清晰!
在视野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在令人作呕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碎裂声中,我总会猛地侧过头——视线穿过疯狂旋转的车厢,死死锁住驾驶座的方向。
于鹤真就在那里。
他的侧脸被前方某种看不见的光源照亮,轮廓清晰得如同雕塑。剧烈的冲击中,他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勒住,头猛地撞向一边,又被狠狠拉回。然而,他的脸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痛苦。
他在笑。
那笑容如此平静,如此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满足感。他的眼睛穿透混乱与毁灭,精准地望向我这边,目光深邃,仿佛要将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深深烙印进我的灵魂。然后,视野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呃啊——!”
又一次,我尖叫着从噩梦中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地撞击着胸骨,那陌生的搏动感此刻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灼热和沉重。我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床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黑暗中,于鹤真最后那个平静的微笑和深邃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在死亡降临的瞬间,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到底安排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上我的理智。车祸的细节、他最后的笑容、这颗充满排斥感的心脏……碎片般的线索在混沌的脑海中碰撞,指向一个我不敢触碰却无法回避的恐怖深渊。
父母担忧的目光日益沉重,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于鹤真的任何话题,试图用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强颜欢笑来填补我内心的空洞。家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我像个游魂,终日蜷缩在客厅角落那张于鹤真最喜欢的旧沙发里,抱着他留下的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羊毛开衫。衣服上残留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书卷气的味道,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关于他的真实触感。这微弱的气息,成了我在无边孤寂的苦海中,唯一能暂时停靠的浮木。
日子在药物、昏沉、梦魇和空洞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如同钝刀割肉。窗外的梧桐树叶由浓绿转为枯黄,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又被冬日的冷雨浸透,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直到一个沉闷的下午。母亲在收拾书房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纸箱时,发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低呼:“九溪……你看,是鹤真车里的一些东西……”
我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纸箱里散乱地放着几本他常看的旧书,一个磨掉了漆的旧Zippo打火机,还有半盒没抽完的香烟……以及,一个沾着几道凝固的、深褐色污痕的黑色行车记录仪。
心脏,胸腔里那颗始终冰冷而陌生的心脏,毫无征兆地猛烈搏动起来,咚咚咚!如同战鼓,带着一种近乎愤怒的力量撞击着我的肋骨。那强烈的排斥感再次汹涌袭来,伴随着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刺穿灵魂的悸动。我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冰凉的汗水瞬间浸湿了掌心。
我一把抓起了那个冰冷的记录仪,它的外壳坚硬而沉重,那些深褐色的污迹在指尖下显得格外刺眼。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我,仿佛那小小的黑色匣子里,囚禁着我所有噩梦的答案。
我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窗外灰蒙蒙的天光。房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只有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像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我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记录仪的内存卡插入读卡器。电脑屏幕上弹出文件夹窗口,里面孤零零地躺着几个视频文件,日期赫然标注着于鹤真出事的那一天。
最后一个文件,时间点就停止在悲剧发生前的几分钟。
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文件名上,仿佛有千斤重。胸腔里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拉扯着缝合不久的伤口,带来阵阵锐痛。排斥感混合着一种毁灭性的预感,让我几乎要呕吐出来。我闭上眼,深吸了几口带着灰尘和旧书味道的空气,猛地按下了鼠标。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行驶中的画面。正是那条通往医院的道路。黄昏的光线有些昏暗,道路两旁的景物在平稳移动的车窗外匀速倒退。能听到车辆行驶的微弱噪音,还有……于鹤真平静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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