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鹤清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视野由模糊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单调的、令人心慌的白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药水混合的、冰冷而陌生的气味。
医院。
他转动着僵硬得如同生锈齿轮般的脖子,目光扫过周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床边立着的冰冷点滴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地通过细长的管子流进他手背的血管里。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试着想动一下左腿,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猛地袭来,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被一个巨大的、笨重的白色支架固定着,高高吊起。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两位穿着制服的交警,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沉重。其中一位年长些的警官走到床边,看着刘鹤清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
“刘鹤清?”警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刘鹤清喉咙干涩发紧,只能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嗯。”
警官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两张折叠整齐的纸,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将其中一张放在刘鹤清盖着薄被的胸口上。
“这是事故认定书。你驾驶改装车辆,在限速120公里路段严重超速,最高瞬时时速超过220公里,在急弯处失控,单方全责。”警官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刘鹤清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胸口那张雪白的纸上。黑色的印刷体字迹冰冷而清晰。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上面写的是别人的故事。
警官又将第二张纸放在第一张的旁边。这张纸的抬头,印着某个司法鉴定中心的标志。
“这是你的伤情鉴定结果。左股骨、胫腓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伴随神经血管严重损伤;左侧三根肋骨骨折,伴有血气胸;全身多处软组织挫裂伤……”警官顿了顿,目光扫过刘鹤清吊着的左腿和缠满绷带的上身,声音低沉下去,“…综合评定,构成人体损伤致残程度……七级伤残。”
“七级伤残”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穿了刘鹤清麻木的外壳。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沉了下去。
警官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停顿了片刻,最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更加正式、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他将其轻轻放在那两张纸的最上面。
“最后,这是法院的判决书。因危险驾驶罪,致自身重伤,造成公共财产重大损失(护栏及绿化带损毁),情节恶劣。判处……吊销机动车驾驶证,且终身不得重新取得。”
警官的声音在“终身不得重新取得”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空气彻底凝固了。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规律、仿佛在数着生命倒计时的“嘀…嘀…嘀…”声。刘鹤清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三张叠放的白纸上。它们像三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一字排开,宣告着他过去引以为傲的速度、他健康的身体、他未来握住方向盘的所有可能……统统被埋葬。
终身禁驾。
他感觉不到腿上的剧痛,也感觉不到胸口窒息的闷堵。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将他整个人、连同最后一丝活气,都彻底冻结了。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嘀…嘀…嘀…”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倒计时。
几个月后,一个阴沉的午后,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城郊一处废弃的鱼塘,水面漂浮着枯黄的败叶和绿色的浮萍,散发着淡淡的腥腐气息。塘边荒草丛生,几棵歪脖子柳树在冷风中瑟缩着光秃秃的枝条。
一辆破旧的拖车停在泥泞的土路上。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辆车从拖车上卸下来。那是一辆蓝色的轿跑,曾经流线型的车身如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凹痕和褶皱。挡风玻璃完全碎裂,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空洞。前脸严重变形,引擎盖像被巨力揉皱的纸。车门扭曲着,仅靠变形的铰链勉强连着。曾经漂亮的轮毂断裂变形,轮胎瘪了。唯有车尾那个他亲手贴上的、小小的“清”字车贴,在斑驳的蓝色车漆和厚厚的泥灰覆盖下,还固执地残留着一角模糊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刘鹤清拄着沉重的金属拐杖,左脚打着厚厚的石膏,站在离鱼塘几米远的地方。冷风吹动他额前过长的头发,露出下面一张瘦削得脱了形的脸,眼窝深陷,眼神沉寂得像两口枯井。他穿着宽大的旧外套,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看着工人们喊着号子,用粗大的缆绳捆住那辆曾经倾注了他所有热爱、也彻底毁掉了他一切的残骸。
“一!二!三!走——!”
绞盘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缆绳瞬间绷紧。蓝色的残骸被缓缓拖离地面,悬在半空,像一个被吊起的、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它摇晃着,扭曲的金属部件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呻吟。车身上剥落的漆皮和泥土簌簌落下,掉在浑浊的塘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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