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只剩下零星的雨滴从残破的瓦檐滴落,敲在积水的青砖上,发出单调空洞的“嗒、嗒”声。顾星雨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被雨水冲刷得一片冰凉。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湿透的衣衫沉重地贴在身上。她像个失去魂魄的木偶,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戏园子后台的方向挪去。那里是她的栖身之所,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去的地方。她需要拿点东西,一些能暂时麻痹这无边无际痛楚的东西。
回到后台时,里面只剩下几个值夜的杂役,正围着炭盆小声闲聊。灯光昏黄,空气里还残留着油彩和食物的混合气味。孟鹤堂和他的师兄弟们竟然都在,围坐在角落那张方桌旁,炭盆里跳跃的火光映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脸。烧饼和周九良低声交谈着什么,栾云平端着茶缸,目光若有所思。
孟鹤堂则背对着门口,微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背影绷得紧紧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和疲惫。
顾星雨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杂役们噤了声,惊讶地看着她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样子。桌边的几个人也闻声齐齐看了过来。孟鹤堂猛地转过身,当他的目光触及她苍白如纸、被雨水和泪水浸透的脸庞时,瞳孔骤然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句在心底盘旋了一路的“对不起”几乎要冲破喉咙。
然而,顾星雨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们,或者说,她的目光穿透了他们,投向一片虚无。她径直走向自己那个堆在墙角的旧藤箱,动作机械地打开。箱子里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还有两个深褐色的粗陶瓶子,上面贴着褪色的红纸标签——是两瓶极烈的烧刀子。她拿出酒瓶,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湿透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她尖俏的下颌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抱着酒瓶,转身就往外走,脚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星雨!”孟鹤堂再也无法忍耐,几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你去哪儿?你…你淋成这样,会病的!” 他看着她怀中那两瓶烈酒,心头的不安和恐惧疯狂滋长。
顾星雨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极慢地抬起头。她的目光空洞地聚焦在孟鹤堂脸上,仿佛过了很久,才终于认出眼前的人是谁。那双曾盛满星辰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轻轻一颤,便滚落下来,混着脸上未干的雨水,滑过冰冷苍白的脸颊。
烧饼也凑了过来,语气急切又带着点劝慰:“顾姑娘,你这是干嘛呀?多大的事儿值得淋雨糟践自己身子骨?孟哥他…” 他想说孟鹤堂其实心里有你,这不过是试探,可话到嘴边,看着顾星雨那死水般的眼神,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周九良也皱紧了眉头,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探究和担忧:“顾姑娘,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我们…或者孟哥哪里做得不妥,让你委屈了?”
委屈?这两个字像针一样,轻轻刺破了顾星雨心口那层麻木的硬壳。一股尖锐的痛楚猛地翻涌上来,顶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着眼前这些关切或疑惑的脸,看着孟鹤堂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痛悔和焦急,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累了,真的累了。累于这无望的追逐,累于这沉重的秘密,累于这永无休止的伪装。她忽然很想笑,笑这命运,笑自己。
于是,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在后台昏黄的光线和炭盆跳动的火焰映照下,顾星雨真的极其轻微、极其破碎地弯了一下唇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道被痛苦强行撕开的伤口。紧接着,眼眶迅速泛红,积聚多时的泪水再也无法承载,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她紧抱着酒瓶的手背上,温热,又迅速变得冰凉。她张了张嘴,喉头剧烈地哽动,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胸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砂砾般磨砺而出,声音低哑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因为……我是万宝阁的啊。”
万宝阁!
这三个字,如同九天之上骤然劈下的惊雷,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头顶!死寂,绝对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后台。连炭盆里燃烧的木炭发出的轻微“哔剥”声都清晰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烧饼脸上的焦急瞬间冻结,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周九良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后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推了一把,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扶在镜框上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栾云平手中的搪瓷茶缸“哐当”一声脱手掉落,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顾星雨,素来沉稳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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