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良点点头,没说话。茶馆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竹叶在风里沙沙作响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刮擦。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往事如同无形的巨石,沉沉压在两人之间。
林晚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端起茶杯,手却抖得厉害,茶水泼洒出来,在粗糙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慌忙放下杯子,手无措地按在桌沿,指尖冰凉。
“我太婆婆留下的东西很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那块怀表,像是在汲取某种力量,“除了这块表,就只有一本薄薄的日记……里面写过一件事……”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话需要用尽全身力气,“她说,民国二十六年冬天,金陵城破后,她在混乱中救过一个年轻军官。那人……左腿膝盖被子弹打穿了……非常危险……她把他藏在一个废弃的教堂地下室里,守了他好几天……”
“民国二十六年冬……南京……”周九良喃喃重复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爷爷模糊的呓语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带着硝烟和血腥气的画面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震耳欲聋的炮火、断壁残垣、刺骨的寒冷、还有……还有左膝那撕裂般的剧痛!那感觉如此真实,仿佛此刻膝盖的伤疤正被重新撕开!
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左膝,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
“你怎么了?”林晚被他痛苦的神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
“没……没事……”周九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那阵来自记忆深处、或者说灵魂深处的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老伤……可能刚才又碰了一下。”他勉强解释着,松开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晚担忧地看着他,缓缓坐了回去。她似乎被周九良的反应吓到了,后面的话犹豫着没有再说下去。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那两块一模一样的怀表在桌上无声地对视着,黄铜表壳在透过竹叶的斑驳光影下,泛着幽幽的光泽。
“周先生,”林晚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决然,“能把你的表……给我看看吗?”
周九良默默地将自己那块带着裂痕的怀表推到她面前。
林晚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指尖轻轻抚过那道蛛网般的裂痕,眼神专注。她仔细端详着表壳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像下了某种决心,纤细的拇指用力抠向表壳边缘那道细微的开启凹槽。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簧弹动声。黄铜表盖被熟练地掀开了。
表盖的内侧,赫然暴露在两人眼前。
光滑的黄铜底板上,没有任何装饰性的花纹,只有一行清晰、流畅、深深镌刻进去的手书字体:
> 赠晚。
> 深。
那字体遒劲有力,带着一种旧式文人的风骨,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周九良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彻骨的冰凉。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字——“晚”……“深”!
林晚的脸色也在看到那刻字的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她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手中的怀表几乎脱手掉落。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周九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还有一种……一种穿越了漫长时空、骤然照见真相的、无法言喻的痛楚。
“深……”她无意识地、梦呓般地重复着那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颤抖着手,拿起自己那块怀表,用尽全身力气,也抠开了表盖。
光滑的内侧底板,同样光洁如新,没有刻字。
但林晚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冰冷的金属,看到了更深的东西。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周九良,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陌生人的困惑和礼貌的疏离,而是一种……一种仿佛隔世重逢的、交织着巨大悲伤与难以置信的确认。
“周云深……”她轻轻地、试探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周九良混沌的记忆!
轰——!
积压的堤坝轰然坍塌!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记忆洪流,裹挟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尖锐的哭喊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瞬间冲垮了他意识的防线!
1937年冬,南京,光华门附近。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尘土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残阳如血,将坍塌了一半的教堂废墟染成一片凄厉的暗红。碎砖、断木、扭曲的钢筋散落一地。寒风卷着灰烬和碎纸片,打着旋儿掠过。
周九良——不,此刻占据他所有感官的,是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周云深!年轻的少校军官,军装早已褴褛不堪,沾满污泥和暗褐色的血块。他背靠着冰冷粗糙、布满弹孔的断墙残壁,左腿膝盖以下的位置,军裤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处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驳壳枪枪管滚烫,弹仓早已空了。不远处,几个模糊的土黄色身影正端着刺刀,踩着瓦砾,一步步逼近,狰狞的面孔在血色残阳下如同地狱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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