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面在他失控的指尖下疯狂地上下滚动。那些熟悉的、墨黑的方块字像流水一样掠过屏幕:“乙女心”化水了……吐槽烂片……山顶的风……褪色的电影票根……他像一个溺水者,在记忆的碎片里徒劳地扑腾、翻找,试图抓住点什么能解释眼前这一切的东西,能证明……证明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滚动,滚动……忽然,他的动作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手指僵在半空。
屏幕停留在一条毫不起眼的旧博文上。日期是……去年深秋。
“11月28日,阴冷。坐在老位置,捧着一杯快凉掉的美式发呆。窗外梧桐叶子快掉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划拉着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幅没画完的素描。角落那个位置,又来了。还是那身万年不变的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点一杯最便宜的浓缩,坐一个多小时。每次走之前,都看到他掏出手机,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半天……是在删浏览记录吗?”
何九华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从指尖一路冷到心脏。
他僵硬地、一寸寸地向下滑动手指,目光死死钉在接下来的文字上:
“像个不敢上岸的幽灵。明明就坐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却好像隔着整个冥河。何必呢?删得掉记录,删得掉自己来过的事实吗?删得掉……心里的鬼吗?”
“像个不敢上岸的幽灵……”
“何必呢?”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呼啸着穿透他的耳膜,狠狠凿进他的颅骨深处。
“嗬……”一声破碎的抽气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空洞地放大着,映着咖啡馆温暖的灯光,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枯井。视线越过桌角那条洁白的毛巾,越过老板担忧的脸,直直地投向咖啡馆那个光线略显昏暗的角落——那个他此刻坐着的位置。
七百三十一天。
七百三十一次刷新。
七百三十一次删除记录。
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贪婪窥视着阳光下的花园,却又害怕留下任何足迹的小偷。像一个被自己执念囚禁在冰冷河底,日复一日徘徊,却连伸手触碰一下水面、感受真实温度的勇气都丧失殆尽的……幽灵。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知道他像个可悲的影子,日复一日地蜷缩在这个角落里,隔着人群和咖啡的香气,贪婪地、怯懦地偷看她博客里的一切,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抹掉自己来过的痕迹。她洞悉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所有的懦弱和不堪,然后,用这最后一行字,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他腐烂的伪装彻底剖开,暴露出内里那个苍白、空洞、不敢面对现实的灵魂。
“何必呢?”
这三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
手机从他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啪”地一声,屏幕朝下,摔在铺着格子桌布的桌面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覆盖了那张纯白的婚纱照,也覆盖了那行冰冷的判词。
何九华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泥塑,整个上半身重重地向前倾,额头“咚”的一声闷响,磕在了冰冷坚硬的桌面上。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木纹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没有声音。没有嚎啕。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的颤抖,无声地传递着一种山崩地裂般的绝望和……崩塌。那长久以来支撑着他行尸走肉般生活的、名为“隐秘守望”的支柱,在贺西棠最后那句轻描淡写却又锋利无比的“何必呢?”面前,轰然倒塌,碎得连齑粉都不剩。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哗哗的雨声,是这座城市为这场漫长而无声的独角戏,奏响的唯一一首挽歌。
额头抵着冰冷的桌面,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像投入熔炉的雪片,瞬间就被他皮肤下奔涌的岩浆蒸发殆尽。何九华维持着那个鸵鸟般的姿势,仿佛只要不抬头,碎裂的手机屏上那刺目的白和冰冷的字就不存在,七百三十一天徒劳的守望就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像垂死巨兽的最后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很近。接着,那条被他遗落在桌角的、洁白的毛巾,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推到了他低垂的视线边缘。
“先生,”咖啡馆老板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平静,“雨小点了。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像两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何九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额头上被桌面硌出了一块清晰的红印,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水珠沿着鬓角滑落,流进脖颈的衣领里。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扫过那条毛巾,没有去碰,视线最终落在桌面上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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