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我父亲起初不同意，他认为你不够...坚强，无法胜任刘家媳妇的角色。但我坚持了。我不是要一个能胜任角色的妻子，我要的是你。”
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擦去我的泪水，继续说：“小小，我爱你，不是因为你完美，而是因为你是你。你的敏感，你的脆弱，你的坚强，你的一切。即使是你认为自己最不堪的那部分，也是你的一部分，我也同样接纳。”
那天晚上，我几乎要改变主意了。他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我内心最黑暗的角落。也许，也许我真的可以好起来，可以配得上他的爱。
但边缘型人格障碍最残忍的地方在于，当光照进来的时候，你会更加清楚地看到所有阴影的轮廓。
深夜，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刘霄田平稳的呼吸声，那种熟悉的自我厌恶又回来了。
“他在骗你，或者说，他在骗自己。总有一天他会醒悟的，那时候的抛弃会比现在更痛苦。”
“你不可能永远伪装下去。”
“你只会拖累他，成为他的污点。”
“结束吧，在他还爱着你的时候结束，这样你就永远活在他美好的记忆里。”
我悄悄起身，走进浴室，反锁了门。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自己，我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刘霄田，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我拿出藏好的药片，和着一杯水，一粒一粒地吞下去。整个过程异常平静，就像只是吃了一粒维生素片。
然后我躺回床上，在他身边闭上眼睛。至少最后一刻，我要在他身边。
失去意识前，我感到他的手无意识地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我的嗅觉。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慢慢聚焦后，我认出这是医院的高级病房。
然后我看到他。
刘霄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子前倾，额头抵着我们交握的手。他一动不动，像是凝固成了雕像。
我轻轻动了一下手指，他立刻抬起头。
他的样子让我心惊。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小小...”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紧紧握住我的手，像是怕我消失。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先一步流了下来。
“为什么？”他问，眼中没有责备，只有深不见底的痛苦。
我摇头，泣不成声。
医生进来检查后，告诉他我需要静养。他点点头，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
后来我才知道，他半夜莫名醒来，发现我呼吸异常，立刻叫了救护车。医生说再晚十分钟就回天乏术了。
出院后，刘霄田推掉了所有工作，全天候陪在我身边。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有时会在深夜里紧紧抱住我，像是确认我的存在。
“小小，”有一次，他在我耳边低语，“我不能失去你，明白吗？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和爱意，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次...在衣柜里找到我之后，你为什么不问我？”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因为我小时候，也曾经躲在衣柜里。”
我惊讶地看着他。
“我父亲...也就是刘家的当家人，他对我的要求极高。”他平静地说，“小时候，每当我达不到他的期望，或者表现出任何‘不配做刘家继承人’的软弱，我就会躲进衣柜。那里很小，很暗，但很安全。”
我无法想象，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刘霄田，竟然也有这样的过去。
“所以当我看到你在衣柜里，我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让你独自承受了那么久。”
我的眼泪再次涌出。原来他一直懂我，比我想象的还要懂。
经过那件事，我的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刘霄田开始参与部分疗程，学习如何更好地理解和支持我。同时，我也了解到，他一直在接受心理咨询，处理自己成长过程中的创伤。
“我们都带着伤痕，”有一天他对我说，“但我们可以互相治愈。”
时间慢慢流逝，我的状况时好时坏，但总体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仍然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还是会偶尔躲进衣柜，但不同的是，现在我知道，总会有一双手在外面等待，轻轻地敲门，耐心地引领我回到光明。
一年后的冬天，刘霄田真的带我去了北方看雪山。
站在白雪皑皑的山脚下，我感受到的不是终极的平静，而是生命的壮丽。他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凝视着这片纯净的天地。
“谢谢你，”我轻声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他转头看我，眼中映着雪山的影子：“爱不是放弃，小小。爱是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回程的飞机上，我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的云海。忽然想起李医生在一次诊疗中说的话：
“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雪山，洁白，遥远，似乎不可触及。但那其实是我们内心对平静和完整的渴望。有些人认为必须到达雪山之巅才能找到它，但实际上，它一直都在我们心里。”
我抬头看看身边的刘霄田，他正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但下意识地用手轻拍着我的肩膀，仿佛在无声地安慰。
是的，雪山在我心里。而他，就是那个引领我找到它的人。
“柏舟，”我轻声唤他的字，他立刻低头看我，眼中满是温柔，“回家后，我想重新开始画画。”
他笑了，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明亮：“好，我陪你画。”
飞机在云层中平稳飞行，如同我们的生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航线。我知道前方可能还会有颠簸，但我不再害怕。
因为无论黑暗多么深沉，总会有一个人，愿意弯腰进入我的衣柜，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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