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那片流光溢彩却脆弱如玻璃的城市，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
他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澈：“我知道它们还在。但是，青松，城里的人需要一场胜利来骗自己活下去！我现在宣布危机还在，人心会散！这座城，会自己从内部烂掉！”
“所以，就用谎言麻痹他们？”
“这不是谎言！这是信心管理！”李明的声音再次变得强硬如铁，“攘外必先安内！在解决那些海兽之前，必须先整合内部！任何破坏稳定的人，都是天穹城的罪人！”
话已至此，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林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奥古斯都死了，但城墙上的毒藤，反而长得更茂盛了。
他手里的黑虎符，在大局这两个字面前，被活生生掰断了。
林澈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面无表情。
“明白了。”
林澈转身，走向那扇沉重的门。
“等等。”
林澈的手，已经握住了冰冷的金属门把。
李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的传进他耳中。
他缓缓转过身。
李明的目光，第一次，再无任何掩饰，死死地钉在了他腰间那枚古朴的“黑虎符”上。
“青松，”李明的声音，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温情。
“我刚才也说了，稳定，压倒一切。”
“黑虎符，是象征天穹城的最高兵权。战时，一人执掌，令行禁止，这是必要的。但在战后，如此巨大的权力集中在一个人手里……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图穷匕见。
李明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与林澈的距离，那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压迫。他盯着林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为了向议会、向盘古生物、向所有势力，展示我们团结的决心。我以天穹城临时最高指挥官的名义，建议你，将黑虎符，上交议会，共同保管。”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缓和道：“这，是你向所有人证明你忠于大局的最好方式。”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干了。
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林澈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家国大义的脸，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冰冷的嘲讽。
——终于，不装了。
“将军的遗命，让我执掌它。”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遗命完成之前，它，只属于我。”
“你这是要——违抗军令吗？！”李明的眼中，瞬间爆出一团怒火。
“我只是在执行另一位将军的……”林澈毫不退让，针锋相对，“……最后一道军令。”
两道军令，两位将军的意志，在这一刻，于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发生了最猛烈的碰撞！
李明的脸色彻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在这里用强硬手段，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深深地看了林澈一眼，下颌的肌肉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来，将所有的情绪都重新塞回了那张深不可测的面具之下。
“好，很好。”
他缓缓点头，语气平静得可怕。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你要记住，这座城市的担子，太重，不是一个人能扛得起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澈脸上，像是在下达最后的判决书：
“晚上的治丧委员会，是全城瞩目的场合。我希望到那时，你能做出一个……”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顾全大局的，正确选择。”
这已经不是暗示。
这是赤裸裸的最后通牒。
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与一个正准备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盘古生物总裁，伊戈尔·科瓦列夫。
伊戈尔看到林澈，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了热络到虚假的笑容，主动伸出手：“青松少尉，久仰。感谢你为这座城市做的一切。”
林澈看都没看他伸出的手，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
伊戈尔毫不在意地收回手，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如同医生审视完美标本时，那种毫不掩饰贪婪的占有欲。
他侧过身，为林澈让路，嘴里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的基因……真是上帝的杰作。别急，我们……很快就会有深入交流的机会了。”
林澈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径直从伊戈尔身边走过，像是穿过了一团肮脏的空气。
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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