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直接带到了卫生队。孙队长已经在处置室等着,脸色比昨天更加严肃。没有多余的寒暄,命令简洁:“躺下,换药。”
陆建国依言躺上冰冷的处置台。孙队长动作熟练地剪开绷带,当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中时,陆建国的心猛地一沉。创面边缘的红肿似乎消褪了一些,深处也未见明显的脓性分泌物,但孙队长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他用镊子夹着消毒棉球,极其仔细地、几乎是带着某种审视意味地清理着创面深处和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寸皮肉。
陆建国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能感觉到孙队长镊子的尖端,在刻意地拨弄、探寻着什么。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在找什么?残留的药粉?娘那深褐色的药粉,昨天已经被他小心翼翼地、在孙队长清创后重新撒了上去!此刻就在绷带之下,紧贴着伤口!
孙队长清理完毕,撒上部队的白色消炎药粉。陆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以为要开始包扎时,孙队长却放下了药瓶,拿起一把更小的、尖细的医用刮匙!他俯下身,用刮匙极其小心地,在创面深处几处色泽略显深暗的结痂组织边缘,轻轻刮取了一些极其微量的组织碎屑,放在了一片干净的玻璃载片上!动作隐蔽而迅速!
“恢复得……有点太快了。”孙队长直起身,语气平淡,目光却如同探照灯般落在陆建国骤然苍白的脸上,“这不太符合常规枪伤感染后的表现。尤其是清创前还残留着不明成分的药粉。”他拿起那片载片,对着窗外的光线看了看,上面粘附的深褐色细微粉末几乎肉眼难辨。“这些样本,需要送师部医院化验。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同一声惊雷在陆建国脑中炸响!化验!他们要化验娘的药粉!一旦分析出成分……甚至只是发现其强效的异常……这将成为指向娘最直接的、最危险的证据!他感到一阵眩晕,左臂的伤口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狠狠撕裂,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
“孙……孙队长……”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就是……就是山里普通的土方子……可能是老人自己配的……我们也不知道……”解释苍白无力。
孙队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着医者的疑惑,或许还有一丝对眼前这个年轻士兵处境的某种难以言说的理解,但更多的,是职责所在的无情。“是什么,化验结果说了算。躺好,包扎。”他不再多言,动作利落地重新包扎好伤口。
绷带缠绕的触感冰冷而陌生。陆建国躺在处置台上,如同躺在冰冷的砧板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张参谋的怀疑,孙队长的化验,警卫战士无声的监视……一张由纪律和怀疑编织的铁网,正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收紧,目标直指他拼命想要保护的母亲!娘的药粉在治愈他的伤口,却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他该怎么办?通风报信?绝无可能!他现在连营区大门都走不出去!坦白?那等于亲手将娘送入绝境!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睛,娘那双深潭般平静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现,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的悲悯。算筹无声……娘,我该怎么办?心火在冰冷的铁幕下煎熬,几乎要将他的意志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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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屯的清晨,在鸡鸣犬吠和女人们生火做饭的锅碗瓢盆声中苏醒。阳光驱散了夜寒,给泥坯土墙和屋顶的枯草镀上了一层淡金。屯西头那间泥屋的死寂,似乎也被这晨光冲淡了一丝,至少,那令人心悸的尖叫和撞击声没有再响起。
刘寡妇一夜没睡安稳,眼下一片乌青。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壮着胆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苞米面糊糊,脚步迟疑地再次走向那间泥坯房。昨晚的惊吓让她心有余悸,但苏禾那句“药是治病的”和那包被王翠花诡异反应的药汁,又像一根微弱的线,牵着她心头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或许是属于女人的怜悯和直觉。
泥屋门口,昨晚泼洒药汁的地面已经冻硬,只留下几道深褐色的、扭曲的印痕。刘寡妇深吸一口气,将盛着糊糊的瓦盆放在门槛旁边那块石头上,像往常一样,对着门缝喊了一声:“翠花嫂子……吃饭了!”
里面一片死寂。
刘寡妇叹了口气,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放下就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那扇破败的门板,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干涩的“吱呀”声。
门……开了一条缝!
刘寡妇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脚步钉在原地。她惊恐地回头望去。
门缝里,没有出现那只枯爪般的手,也没有那只布满血丝的疯狂眼睛。只有一片浓重的黑暗。但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酸馊、汗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药香的怪异气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一个嘶哑、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梦呓般,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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