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散落的几张纸页。那张记录着“第三方打斗痕迹”和“算筹疑为密信工具”的残破纸片,恰好飘落在她的脚边。她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瞬,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她缓缓弯下腰,动作依旧从容不迫,将地上散落的档案纸,连同自己手中那张,一张张拾起。枯瘦的手指拂去沾染的灰尘,将这几张承载着血腥过往和冰冷谎言的纸页,在手中仔细地叠放整齐。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抬起眼,看向几乎瘫软在地的老支书。昏黄的油灯光线下,她的面容依旧沉静,声音也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风霜的、沉甸甸的力量:
“赵有田,”她叫他的名字,不再是“老支书”,而是他本来的名字,带着一种久远的、属于苏家大院长工时代的意味,“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沾着血,也沾着谎。”
老支书浑身又是一颤,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禾的目光越过他,仿佛穿透了队部斑驳的土墙,看到了那个遥远雨夜的血光与混乱:
“那孩子,姓沈,叫沈砚之。不是什么‘匪谍’,是江南沈家的嫡系子弟,我的表侄。他来靠山屯,是避祸,也是给我送一样东西。”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那晚,赵铁柱带人冲进苏家,不是为了清算,是为了抢那样东西。他们要的是沈家祖传的‘河洛算筹’和解密的‘天工图谱’。”
“河洛算筹……天工图谱……”老支书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更深的惊惧,这些词对他而言如同天书,却本能地感到其中蕴含的巨大危险。
“沈砚之……那孩子,他懂些拳脚,性子也烈。为了保护东西,也为了保护我……他拔了刀。”苏禾的声音顿了顿,深潭般的眼底,那被强行压制的熔岩暗流似乎又涌动了一下,“混乱……刀光……血……他倒下了,心口插着赵铁柱手下人捅进来的攮子。”她的目光落在老支书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档案里写的‘匕首类短刃’?那是沈砚之自己的防身匕首,一直在他身上。凶器?是攮子,早就被赵铁柱的人处理掉了。”
“至于我……”苏禾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神情异常平静’?呵……赵有田,换成你,看着至亲的孩子倒在血泊里,看着几十口家人因为莫须有的‘通匪抗法’被乱枪打死、被逼自尽……你还能怎么‘激动’?是哭天抢地?还是扑上去一起死?”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活着,比死更难。平静?那只是……心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老支书的心上。他瘫软的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档案里冰冷的记录,在苏禾平静的叙述下,被还原出血肉模糊、充满肮脏交易和滔天冤屈的真相!苏家几十口人,那个姓沈的青年……都是被贪婪和谎言吞噬的祭品!而苏禾……她不是凶手,她是那场屠杀唯一的幸存者,背负着血海深仇和刺骨寒凉,在泥泞里活了下来!
“赵铁柱要的东西,没找到。”苏禾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沈砚之临死前,把它……给了我。就藏在我身上。所以他的人,才没敢当场动我,只是把我关起来,编造了那份档案,把一切推给‘通匪抗法’,掩盖他们的罪行。”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叠整齐的档案纸,“这上面的字,就是他们泼在死人身上的脏水,也是勒在活人脖子上的绞索。你藏了它这么多年,是怕?还是……也信了这上面的鬼话?”
老支书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茫然:“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苏……苏禾……我当年……我只是个长工……我听见动静……我吓坏了……后来……后来赵铁柱成了区上的红人……他……他说苏家通匪……他说谁敢乱说就……就全家死绝……我……我怕啊……”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佝偻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怕?”苏禾看着他,深潭般的眼底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这世道,谁不怕?怕是对的。怕,才能活下来。”她缓缓走到桌边,拿起那盏油灯。昏黄的火苗在她平静的眼眸中跳跃。
“这东西,”她扬了扬手中那叠整齐的档案纸,纸页的边缘在火光下泛着脆弱的黄,“留着,就是个祸害。赵铁柱死了,可当年知道这事的人,未必都死绝了。万一哪天……再被人翻出来,靠山屯,你,我,都活不成。”她的目光落在老支书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佝偻背上,“还有……屯西头那个疯了的女人……她看见了沈砚之的脸,听见了赵铁柱的威胁……她是被活活吓疯的。她要是哪天再想起点什么,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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