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高,却如同天籁。
墨衍猛地停下脚步,巨大的惯性让他直接扑倒在地,脸埋在冰冷的泥土里,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禾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屋门口,手里端着一碗清水。
她走到瘫倒在地的墨衍身边,将碗放在他手边。
“喝点水。”
墨衍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汗水,狼狈不堪。他看着那碗清澈的水,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苏禾,黑沉沉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疲惫后的茫然,以及一丝更深的不解。
她没有计数吗?他到底跑没跑完一百圈?为什么……又给他水喝?
他颤抖着伸出手,捧起碗,贪婪地喝了起来。清水划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难以言喻的甘甜和慰藉。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墨衍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依旧酸痛无比,但奇异的是,那种濒临散架的感觉消失了,反而有一种……经历过极限锤炼后的奇异通透感?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去洗漱,然后过来。”苏禾丢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屋子。
墨衍默默照做。等他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走进屋内时,发现那张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碗和昨天一样的、热气腾腾的灵米肉粥。
香气弥漫开来,让他的肠胃再次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吃了。”苏禾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本《青岚基础吐纳诀》,头也不抬地说道。
墨衍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到桌边,端起了碗。这一次,他没有像昨天那样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苏禾。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冷漠,却又会在他快撑不住时给他那奇怪的“帮助”(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会给他水喝,会给他饭吃。手段诡异,能用出连内门弟子都破不了的阵法。行为难以理解,让他做这种毫无意义的奔跑。
她真的……和以前那个只想扔掉他的师尊,是同一个人吗?
“看什么?”苏禾翻过一页书,淡淡问道。
墨衍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闷声回答:“没……没什么。”
“今天跑的不算。”苏禾忽然说道。
墨衍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算?那……那是不是没饭吃了?
却听苏禾继续道:“从明天起,计数。一百圈,是基础。”
墨衍愣住了。今天不算?那这粥……
“今天的,是赏你还没蠢到把自己跑死。”苏禾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以后,想要什么,就拿东西来换。”
“拿……拿什么换?”墨衍下意识地问道。
“力气,毅力,或者……”苏禾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他那双因为奔跑而磨破了皮、沾着泥土的脚上,“你这条还没折腾够的小命。”
墨衍心头一震,捧着碗的手微微收紧。他低下头,看着碗里晶莹的米粒,沉默了。
他好像……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在这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施舍。想要活下去,想要不被抛弃,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是这种近乎折磨的“价值”。
【宿主!你的激励方式严重偏离《积极教育法》!这会造成目标心理创伤,形成‘有条件爱’的错误认知!】小柒忍无可忍,再次冒头。
苏禾直接屏蔽了它。有条件?当然有条件。这世间万物,能量守恒,付出与回报,本就是最基本的规则。让这小鬼早点明白,对他没坏处。
就在这时,苏禾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
她的神识感知到,院落外围,那被她昨夜随手加固了一下的简陋预警阵法,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波动。
有人来了。
不是王烁那种咋咋呼呼的蠢货。来人的气息更为凝练,脚步沉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而且,不止一个。
苏禾放下碗,目光转向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
看来,昨天的“小礼物”,客人收到了。而且,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墨衍察觉到苏禾神态的细微变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心里莫名一紧。难道……又是王烁他们?
很快,篱笆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柳清漪师妹,何在?”
这个声音很陌生,并非王烁,但其中蕴含的灵压,却比王烁强上不止一筹,至少是炼气后期,甚至可能是筑基期!
墨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认得这个声音的标志性腔调——戒律堂!
他们……真的来了!是因为昨天王烁他们的事吗?
他惊恐地看向苏禾,却见后者依旧平静,甚至慢条斯理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站起身。
“待在屋里。”她看了墨衍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她整理了一下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步履从容地走向门口,伸手,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玄色道袍、面色冷峻的修士。为首一人,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隼,腰间悬挂着一枚代表着戒律堂身份的黑色令牌,其气息赫然是筑基初期!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人,正是昨天狼狈逃走的王烁!此刻的王烁,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怨毒,正指着苏禾,对那为首的修士说着什么。
为首的修士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开门的苏禾身上,强大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山峦,缓缓压迫过来,声音冰冷地开口:
“柳清漪,我乃戒律堂执事,周震。”
“有人举报你私藏违禁资源,滥用不明阵法困伤同门,行为可疑。”
“现在,随我回戒律堂,接受调查!”
冰冷的话语,如同凛冬的寒风,瞬间灌满了这间破败的茅屋。
屋内的墨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冰冷。
戒律堂执事……亲自来了!
他看着门口那个在周震灵压下,显得更加单薄的青色背影,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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