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市政厅,金色穹顶厅。 千盏水晶枝形吊灯将巴洛克式的镀金浮雕映照得如同流淌的熔金,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的冷冽气泡与名贵雪茄的醇厚气息。绅士淑女们低声谈笑,礼服上的珠宝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碎芒。然而,这看似奢靡和谐的画卷之下,却涌动着无形的刀光剑影。 李香林端坐于嘉宾席,一身珍珠月色云锦旗袍,其上用极细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凤穿牡丹暗纹。长发绾成简约的玉簪髻,露出一段天鹅般颀长优雅的颈项。她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指尖冰凉。对面主位上,路易斯·圣克莱尔浅灰色的眼眸如同一泓凝固的冰湖,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身上,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又掌控一切的绝对傲慢。 “……东方艺术之美,在于其深沉的意境与难以复制的神韵。”路易斯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大厅回响,如同优雅的宣判,“可惜,在这个浮躁的时代,真正的传承往往被赝品与虚名所遮蔽。”他微微抬手,指向展厅中央那幅被聚光灯笼罩、装裱极其考究的中国古画——董其昌的《秋山问道图》。“不知李小姐出身东方世家,对此稀世珍宝,可有高见?”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香林身上!空气仿佛凝固! 路易斯的陷阱赤裸而优雅!他提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李香林准备用以反击的“回礼”——李家珍藏的董其昌真迹,替换成了足以乱真的惊天赝品!他将凤凰逼入了绝境:若李香林当场指认真迹被调包,缺乏铁证,只会被扣上“输不起、污蔑主人”的帽子,名誉扫地;若她隐忍不言,则等于默认了路易斯对东方艺术真伪的绝对评判权,凤凰的底蕴将沦为笑谈! 莎朗·杜邦在不远处掩口轻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得意。深海神殿几位高层亦面露讥诮。旧贵族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等待欣赏这个来自东方的“暴发户”如何在艺术圣殿前折翼。 李香林缓缓放下手中的香槟杯。
琉璃盏底触碰水晶桌面,发出清脆悦耳却又极其清晰的一点微响。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她没有看那幅被奉为至宝的赝品,目光平静地迎向路易斯那双冰湖般的灰色眼眸。清丽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绽放出一抹极淡、却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笑意,如同月光穿透寒冰。 “圣克莱尔先生说得极是,”她的声音清越如山涧流泉,清晰地在寂静的大厅中流淌,“东方艺术之神髓,却在‘意境’二字。非技法之繁复,非材质之珍贵,而在于一笔一划间,承载的千年文脉与孤诣匠心。”她微微侧首,目光终于落在那幅画上,“这幅《秋山问道图》,笔法精妙,设色古雅,几可乱真。摹者功力,令人赞叹。” 路易斯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冰湖之下掠过一丝掌控全局的满意。 “只可惜,”李香林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冰泉淬火,寒意骤生,“摹者终究是摹者。他穷尽心力模仿董香光之笔意,却独独忘了一件事——”她向前一步,纤细的指尖隔空虚点画面右侧那座被云雾缭绕的山峦,“董其昌晚年因目疾困扰,用墨敷色皆有其独到之处。此山皴擦点染,刻意追求苍茫浑厚,却失了他晚年作品中特有的,那份因视物模糊而不得已为之的‘松透’与‘虚灵’!那份于混沌中见生机的‘病眼观道’之境,绝非技法纯熟者刻意便能模仿!” 话音落定,满场死寂!
几位懂行的老派收藏家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再次凝神细看那座山峦!
路易斯冰湖般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莎朗·杜邦脸上的笑容僵住。 李香林的声音并未停顿,反而带着一种越发明晰的穿透力,继续道:“更何况,真正的董其昌《秋山问道图》真迹,其绢本历经四百余年沧桑,纤维间早已浸润了岁月的‘包浆’,非人力可仿。圣克莱尔先生眼前这幅,绢丝纹理固然做旧精湛,但在强光下细观,”她优雅地指向画作一角,“其经纬交织处的细微光泽,过于均匀规整,少了真正古物那独一无二、如同星河流淌般的自然肌理!” “轰!”
大厅内瞬间爆发压抑不住的议论!
“天呐…她说得有道理…”
“董香光晚年目疾确有其事!那份独特的墨韵…”
“绢本包浆…这需要何等眼力!” 路易斯脸上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痕!他精心布置的赝品杀局,竟被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以最纯粹的艺术洞察力和无可辩驳的细节,在弹指间拆解!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高科技仪器,只用双眼和学识,便精准地刺穿了深海神殿最引以为傲的造假工艺! “精彩!令人大开眼界!” 一个苍老却充满力量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议论的旋涡!只见首席上,一直沉默旁观的巴黎艺术与收藏家协会终身名誉主席、德高望重的奥古斯特·雷诺阿伯爵,缓缓站起身!这位以眼光毒辣、刚直不阿着称的老派贵族,此刻眼中闪烁着激动与赞赏的光芒!“李小姐慧眼如炬!这份对东方艺术精髓的理解与辨伪能力,足以为宗师!圣克莱尔先生,”他转向路易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或许,您该重新审视一下您鉴定团队的眼光了?” 雷诺阿伯爵的表态,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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