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及其盟友的投影从议事厅消失，如同抽走了支撑危房的最后几根柱子，留下满厅的哗然、无措和弥漫的恐慌。分裂，这个在旧时代曾无数次将人类拖入深渊的恶魔，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再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一些中小型据点的代表脸色煞白，眼神游移不定，仿佛在权衡着站队的风险。支持方舟基地的代表们则群情激愤，大声斥责着哈克等人的背叛，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对未来的忧虑。
轮值主席徒劳地敲着议事锤，试图恢复秩序，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嘈杂声中。
就在这混乱即将失控的边缘，林启向前一步，走到了讲台的最前方。他没有使用扩音器，但他的声音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安静。”
并不高昂的两个字，却让沸腾的议事厅奇迹般地迅速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林启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承载了无尽星光的平静。
“哈克指挥官选择了离开。”林启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选择了怀疑，选择了封闭，选择了……他认为更安全的路。”
他微微停顿，让这句话在每个人心中沉淀。
“我理解这种选择。”出乎所有人意料，林启说出了这样的话，“在未知和恐惧面前，抱紧手中现有的东西，蜷缩在自以为坚固的壳里，是生物的本能。‘审判日’之前，我们大多数人，不也是这样生活的吗？”
这话引起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来自小型避难所、经历过最初绝望挣扎的代表们的共鸣。他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是，”林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本能，无法带领我们走向未来！恐惧，更不可能创造出希望！”
他指向身后那巨大的星图，指向那条通往银河中心的航路，指向那个代表着终极威胁与终极答案的“宇宙奇点”。
“看看这个！这不是我林启的臆想，这不是方舟基地的阴谋！这是用无数消亡文明的残骸、用一个濒临崩溃的远古造物最后的运算，为我们指出的、血淋淋的现实！”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那是亲眼见证过宇宙尺度悲剧后无法磨灭的震撼。
“我们争论，我们猜疑，我们为了眼前的一点资源和权力勾心斗角……可在‘归零’面前，这一切算什么？算什么？！”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哈克指挥官说我们独裁？”林启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如果我们真想独裁，凭借方舟基地现有的技术优势，我们完全可以强行统一所有据点，将所有资源集中起来，按照我们的意志去打造舰队，去进行远征！那样做，效率或许更高！”
这话让台下不少人脸色一变，连王姐和雷都微微蹙眉，不明白林启为何要这么说。
“但我们没有！”林启的声音再次变得铿锵有力，“我们选择了联盟！选择了技术共享！选择了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商量！为什么？”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张面孔。
“因为我们要对抗的，不是某个具体的外星敌人！我们要拯救的，也不仅仅是人类自己！我们要面对的，是宇宙存在根基的危机！这样的重担，是任何一个单独势力能够背负的吗？”
“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智慧！需要每一个文明火种的力量！需要团结！不是强迫的团结，是发自内心的，基于共同命运、共同目标的团结！”
他放缓了语速，声音变得深沉而恳切：
“我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征服者或者独裁者的身份，命令你们跟随。我是以一个同行者的身份，恳求你们，睁开眼睛，看清我们共同面临的真相！然后，做出你们自己的选择。”
“选择怀疑，选择退缩，像哈克他们一样，我们可以理解，但也请你们承担起未来某一天，可能在孤立无援中面对‘归零’潮汐的后果。”
“而选择相信，选择团结，留下来，和我们一起……那么，前路必然艰险，我们可能会失去更多，我们可能会面对无数的牺牲和挑战。”
林启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会场，拥抱所有能听到他声音的人。
“但我们至少……是并肩作战！我们至少……是为了一个无比宏大、却也无比真实的希望——让人类文明的火种，不是在内耗中熄灭，不是在恐惧中萎缩，而是真正地、骄傲地，在这片黑暗的森林中，燃烧下去，照亮我们通往未来的路！”
“现在，”他放下手臂，目光坚定而清澈，“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是团结，还是分裂？”
“是为了渺小但确定的现在而封闭，还是为了艰难却充满可能的未来而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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