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个子!”警长吐掉烟屁股,用脚尖碾了碾,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陈铁柱,“哑巴了?把头抬起来!让老子瞅瞅!” 语气咄咄逼人,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拇指顶开了枪套的搭扣。
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流亡者们吓得拼命往后缩,大气不敢出。许明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抱着药箱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陈铁柱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放在膝盖上的那只受伤左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伤口传来的刺痛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昨夜未能杀尽的怒火此刻灼烧着他的内脏——缓缓抬起了头。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麻木,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光,毫不避讳地与警长对视着。
警长被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按在枪套上的手紧了紧。“你……”
“老总!老总!”老把式猛地插到两人视线中间,脸上堆满了卑微讨好的笑容,身子几乎弓成了虾米,“您千万别动气!这是我远房侄子,叫陈大柱!从小就傻大黑粗,性子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前些日子老家遭了胡子,房子烧了,爹娘都没了,就剩他一个,人是吓傻了,话都说不利索,就知道傻干活!您看他这傻样……”老把式一边说,一边又极其隐晦、极其迅速地往警长手里塞了两块更大些的银元,同时用眼神拼命示意陈铁柱低头。
或许是银元的分量起了作用,或许是老把式那番“吓傻了”的说辞和陈铁柱脸上刻意表现的麻木疲惫起了效果,又或许是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凶戾让警长本能地不想节外生枝。警长掂量着手里的银元,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陈铁柱几眼,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滚滚滚!晦气!别在这杵着挡道!进去都给老子安分点!惹了皇军,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骡车吱呀呀地碾过城门口象征性的拒马桩,驶入了冰冷幽深的城门洞。一股混合着劣质煤烟、腐烂垃圾、廉价脂粉和陈旧血腥味的浑浊气息如同黏腻的毒蛇,猛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街道狭窄而拥挤,两侧是低矮破旧的商铺门脸,大多门窗紧闭。行人稀少,个个步履匆匆,神色惶恐麻木,眼神躲闪。偶尔有穿着土黄色军装、打着绑腿的日军巡逻队迈着整齐而傲慢的步伐走过,沉重的皮靴踩在冰冻的路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如同死亡的鼓点,引得为数不多的路人如同惊弓之鸟,纷纷贴着墙根避让,垂下头,噤若寒蝉。墙上随处可见印刷粗糙的日文宣传画和“王道乐土”、“大东亚共荣”的标语,在萧瑟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刺目而虚伪。
骡车在一家挂着褪色“仁济堂”牌匾的药铺后门狭窄的巷道里停了下来。药铺门脸不大,青砖灰瓦,透着一股古旧沉稳的气息,在这混乱的城区里,像一处难得的避风港。
“到了,都下车,动作轻点!”老把式低声催促,警惕地环顾着幽深的巷道。
众人如同惊弓之鸟,慌乱却尽量压抑着声响爬下车,挤在狭窄的后巷里。寒风卷着雪沫打着旋儿,冰冷的空气钻进衣领,让人瑟瑟发抖。
张先生(周先生)率先上前,在斑驳的后门上以一种特定的、两短一长的节奏敲了三下。片刻,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栓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带着警惕的圆脸露了出来,约莫四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的干净长衫,面容敦厚,眼睛不大却透着商人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他看到张先生,紧绷的神色明显放松了几分,又警惕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狼狈的人群,迅速将门拉开:“快!快进来!”
“杜掌柜,叨扰了。”张先生微微点头,闪身而入。众人鱼贯涌入这弥漫着浓郁草药清香的避风之所。
药铺内堂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些,一排排古旧的药柜直抵屋顶,密密麻麻贴着药材标签的小抽屉散发着混合的草木气息。光线有些昏暗,却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杜三锤,这仁济堂的掌柜。”张先生简单介绍道,“这些都是路上遇到的乡亲,昨晚在城外遇到鬼子,折了不少人,先在你这落个脚。”
“唉,这世道……”杜掌柜(杜三锤)胖胖的脸上满是愁苦和同情,连连叹气,目光扫过众人疲惫惊恐的脸,最后落在陈铁柱身上,看到他棉袄的破损和左臂衣袖上那片刺目的、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眼神微微一凝。“这位兄弟受伤了?快,快坐下!明夏姑娘,劳烦您给看看?”他显然认识许明夏,语气带着尊敬。
“杜叔。”许明夏见到熟人,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许。她立刻点头,放下药箱,走到陈铁柱身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轻柔却坚定:“柱子哥,坐下,我给你处理伤口。”
陈铁柱沉默地在一张长条板凳上坐下,如同沉重的岩石落地。他依旧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似乎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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