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朝着西北方向驶去。陈铁柱抱着沉重的铁盒坐在车上,如同包裹着一块千年寒冰。他警惕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这座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城市街景。繁华的假象背后,是压抑的暗流。杜三锤则显得局促不安,胖脸上写满了乡下人进城的惶恐。
“柱子哥,你的伤口……进城后最好重新处理一下,容易感染。” 坐在另一辆车上的苏婉婷隔着车流,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医者特有的关切。
陈铁柱沉默地点了下头,目光掠过自己染血的袖口。身体的伤痛他可以无视,但北平的复杂和危险远超他的预计。背上的铁盒沉寂着,但那份冰冷和诡异感,如同附骨之疽。
人力车最终停在了燕京大学古朴而高大的西门前。夕阳的金辉洒在飞檐斗拱和爬满枯藤的红墙上,为这座着名的教会学府披上了一层宁静肃穆的光辉。门楣上,“燕京大学”四个鎏金大字在暮色中闪烁着温润的光芒。然而,这宁静之下,校门口同样站着持枪的伪警和便衣,警惕地扫视着进出的师生,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气息。
“终于到了……”杜三锤长长吁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气派的校园,眼中充满了敬畏和迷茫,“这……这么大的地方,上哪儿找那个司徒校长啊?”
苏婉婷付了车钱,示意两人跟上,边走边轻声解释:“司徒校长身份特殊,寻常人不易见到。不过……”她看了一眼陈铁柱背上的包裹,又看了看他染血的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二位随我来,先安顿下来,处理伤口。我有办法联系校长办公室。”
她领着两人穿过校门,并未受到过多盘查,显然她在学校的身份提供了便利。校园内绿树成荫,中西合璧的建筑掩映其中,未名湖面在晚霞下泛着粼粼波光,显得静谧而富有书卷气。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子、湖边轻声诵读的师生,仿佛将外面那个硝烟弥漫的世界隔绝开来。
但这宁静只是表象。陈铁柱敏锐地注意到,一些僻静的角落,总有目光如同影子般悄然跟随。那些目光或来自树下看报的闲人,或来自清洁工打扮的杂役,看似不经意,却充满了审视和窥探。
苏婉婷显然也察觉到了。她不动声色,领着两人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栋相对僻静、爬满常青藤的西式小楼前。这里是医学院的附属宿舍区。“这是我的一间休息室,平时极少人来。两位暂时在此歇脚。” 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不大,但整洁雅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书籍纸张的混合气味。靠墙的书柜里摆满了厚厚的医学典籍。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药品柜。
“快,柱子哥,你把东西放下,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苏婉婷放下手中的布包,立刻打开药品柜,取出纱布、碘酒、镊子等物,动作麻利而专业。她看着陈铁柱袖口那片暗红的血渍,眼中满是医者的认真。
陈铁柱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背上沉重的铁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房间角落的地板上。铁盒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苏婉婷的目光在那奇特的铁盒上停留了半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但很快专注于陈铁柱的伤口:“把外套脱了,袖子卷起来。”
陈铁柱依言脱下破旧的军棉袄,露出里面同样沾着血污的粗布单衣。他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那道被日军刺刀划开、又被河水浸泡过的伤口。伤口边缘红肿外翻,深可见骨,周围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紫红色,狰狞可怖。
杜三锤倒吸一口凉气:“我的老天爷!这么深!柱子你……”
苏婉婷看到伤口,秀眉紧紧蹙起,眼中充满了心疼和凝重:“伤口感染了!必须马上清理!忍着点!”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她先用沾了碘酒的棉球仔细擦拭伤口周围,动作轻柔却极其稳定。冰冷的碘酒触碰到发炎肿胀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刺痛。
陈铁柱的身体猛地绷紧,牙关紧咬,腮帮肌肉高高腾起,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坐在那里,如同山岳般稳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那只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拳头死死攥着,指节捏得发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掩盖着翻腾的痛楚和更深沉的东西。
看着他强忍剧痛、汗珠滚落的样子,苏婉婷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这需要多么坚韧的意志?她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迅捷,小心翼翼地剔除腐肉,清理创面,撒上散发着清凉气味的消炎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仔细地包扎好。她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结实紧绷的手臂肌肉,那滚烫的温度和蕴藏其中的惊人力量感,让她脸颊微微发热。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伤口。
“伤口很深,好在没伤及筋骨。但感染严重,必须按时换药,避免剧烈活动。” 包扎完毕,苏婉婷松了口气,认真地叮嘱道。她抬起头,正好撞上陈铁柱微微抬起、看向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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