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陈都尉深夜率兵强闯禅院,惊扰受伤弟子静养,打断老衲与诸位师弟为弟子诵经祈福,所为何来?佛门清净地,岂容刀兵喧嚣?难道我少林寺,也成了陈都尉口中那藏污纳垢、窝藏重犯之地不成?” 玄悲大师的语气并不激烈,但那久居高位、佛法深厚所沉淀的威严,以及话中隐含的质问和不悦,如无形的重锤,让门口那些原本气势汹汹的兵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他们习惯了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但面对少林方丈这等德高望重、连州府官员也要礼敬三分的人物,本能地感到了拘谨和压力。
陈都尉眼神一厉,他自然不会被几句场面话吓退,大手一挥,粗声道:“方丈大师恕罪!职责所在,得罪了!我等奉上峰严令,追捕一名身负重伤、极其危险的朝廷重犯!根据可靠线报,此人最后踪迹就在这嵩山附近,极可能藏身寺庙!为保一方平安,陈某必须彻查!”他一边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一边锐利地在禅房内扫视,尤其是在禅床上的林惊澜(慧忍)和低头侍立的柳如絮身上反复逡巡。 “重伤?”玄悲大师目光扫过床上气息微弱、绷带染血的慧能,语气带着一丝沉痛,“陈都尉请看,我寺弟子慧能,为追查祸害乡里的邪物,不幸遭遇强敌,身受重伤,九死一生,此刻仍在弥留之际挣扎。难道这,便是你要寻的重犯?还是说,我少林弟子舍身除魔,在陈都尉眼中,反而可疑?” 陈都尉被玄悲大师的话噎了一下,但并未放松警惕。他上前一步,指着床上的人:“此人身份还需查验!请方丈让他抬起头来,或者说出他的法号来历!” 玄悲大师尚未开口,侍立一旁的“小僧人”(柳如絮)突然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被军官的凶恶吓得有些慌乱,手中擦拭的毛巾都差点掉落。他(她)猛地跪下,朝着玄悲大师磕了个头,带着浓重的、惶恐不安的哭腔开口道:
“方…方丈师祖…慧忍师叔他…他伤得太重了…玄苦大师才刚用金针稳住心脉…万万惊动不得啊!方才…方才门响,师叔的气息都…都弱了一分…求…求求各位大人开恩…莫要惊扰了师叔…否则…否则小僧…小僧便是万死也难以赎罪啊…” 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细和恐惧的颤抖,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和哀求。 这突如其来的哭诉,带着底层小僧最真实的惶恐和对重伤师兄的关切,反而极具说服力。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诵经的玄苦大师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面色疲惫,甚至能看到明显的消耗过度的苍白。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僧”,又看向陈都尉,声音沙哑却带着医者的笃定:“陈都尉,老衲以少林百年清誉担保,此弟子乃是我少林门下慧能,自小在寺中长大,绝非什么朝廷重犯。他体内脏腑移位,经脉寸寸受损,更有剧毒盘踞,此刻全凭一口精纯佛元和药物吊命。你等若执意要查验惊扰,气血翻腾之下,剧毒攻心,立刻便有性命之危!届时,他是何身份已不重要,但一条人命因你等鲁莽而陨落,这因果,不知陈都尉可能承担?” 玄苦大师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陈都尉的心头。他带来的人马,只是奉命搜查可疑重伤者,不是来杀人的,更不是来和少林寺正面冲突结下死仇的!若真因他的命令导致一个少林弟子无辜惨死,尤其还是在几位高僧诵经祈福的当口,这个责任,他一个小小的都尉,无论如何也背不起!上峰的命令固然重要,但因此惹上偌大的少林寺,绝非明智之举。
再看床上那僧人,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全身裹着绷带,露出的皮肤上也带着淤黑,显然是重伤垂死的模样。身旁那个吓破了胆的小和尚更是抖得筛糠一般。 陈都尉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几下,脸上凶戾的气势被犹豫和顾忌取代。他身后的兵丁也面面相觑,被这凝重压抑的气氛和几位高僧隐含锋芒的目光所慑,握着兵器的手都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玄悲大师适时开口,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坚持:“阿弥陀佛。寺内各处,便任由陈都尉带人搜查便是。只是这戒律院后禅房,乃我寺长老弟子清修疗伤之所,更有重伤弟子命悬一线,实在经不起惊扰。若陈都尉非要查验,也请动作轻缓,待我等诵完这一段祈福经文,护住弟子心脉再说。否则…”玄悲大师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起来,“老衲身为少林方丈,为护持弟子性命周全,说不得也要去锦州府衙,请知府大人评一评这个道理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给了对方搜查全寺的面子,又死死护住了这间禅房,更抬出了知府衙门,显示出绝不妥协的底线。 陈都尉脸色变了数变。他不是傻子,此刻强行查验,风险太大,代价太高。而对方继续搜查其他地方,已经算是给了台阶。
他咬了咬牙,最终狠狠一挥手:“搜!仔细搜查其他地方!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他阴鸷的目光再次扫过禅床和跪在地上的“小僧人”,像是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脑子里,然后猛地转身,带着士兵退出了禅房,那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再次响起,却是朝着远离禅房的方向而去。 禅房门被兵丁粗暴地带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但门框上被踹裂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火把烟味,却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确认官兵暂时不会回头,禅房内凝固紧绷的气氛才如同紧绷的弓弦骤然松弛。
柳如絮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背脊挺直,刚才那卑微惶恐、瑟瑟发抖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寒意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凝重。她抬手轻轻拂去僧袍上的尘土,动作恢复了往日的利落。 玄悲、玄苦等几位大师也停止了诵经,脸上皆是凝重与后怕。玄悲大师看向柳如絮,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既是感激她机智化解危机,又是忧虑于方才的凶险。 “柳女侠…”玄悲大师刚开口。 、
“噗——” 床上一直如同沉睡死物一般的林惊澜身体向上剧烈一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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