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汩汩上涌,迅速漫过膝盖,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腿骨向上攀爬。崩塌的巨石如狰狞的獠牙,将唯一的出路死死封堵,只留下上方狭窄的缝隙透着幽暗的磷光。浑浊的水流裹挟着碎石和泥沙,狠狠冲刷着挤在角落的三个人。
空气沉闷压抑,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绝望的气息。 青鸾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湿透的青色布裙紧贴身体,勾勒出纤细却紧绷的线条。她一手死死护住胸前那个油布包裹,另一手紧握翠绿竹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清丽绝俗的脸上再无半分忧郁,只剩下刀锋般的警惕,目光如电,在林惊澜与柳如絮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审视两头随时可能暴起的猛兽。
柳如絮周身寒气弥漫,玄阴真气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冰冷的河水排斥在身外尺许。凤眸含煞,紧锁青鸾手中的油布包裹,声音如同寒泉击石:“交出金书!否则此地便是你埋骨之所!” 方才崩塌前青鸾那句“柳家后人”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惊疑的涟漪,但眼下这关乎林家血案与惊天秘密的金书,才是首要!
林惊澜站在两人之间,如同定海神针。他周身并无异象,但奔腾的河水冲击到他身侧,便如同遇到无形的礁石,自然地分流而过。
《两仪参同契》心法流转不息,阴阳二气在体内自成循环,抵抗着水流的冲击与寒意。他目光沉静地看向青鸾,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姑娘,鲁前辈拼死守护此物,如今他尸骨未寒。此物既关乎建文旧案,更牵扯金陵林家血仇与那枚龙纹兵符!你护不住它,玄水卫就在外面,此地随时会被淹没。唯有坦诚合作,或有一线生机。”
“合作?”青鸾唇角勾起一抹凄凉的冷笑,清澈的眸子直视林惊澜,“与谁合作?是你这位身负血仇的林家遗孤?还是她这位…”她的目光转向柳如絮,带着一丝复杂的讥诮,“…御马监柳公公的亲侄女?”
“什么?!”柳如絮如遭雷击,周身寒气瞬间紊乱,护体冰罩明灭不定!她凤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青鸾,“你…你胡说什么!” 林惊澜的心脏也猛地一沉!御马监提督太监柳公公…柳如絮的叔父?!这怎么可能!那个阴狠毒辣、权倾内廷的阉党首领,怎会是如絮的亲人?
过往相处的点滴瞬间涌入脑海——她对宫廷秘闻的熟悉、对宦官势力的憎恶、那份深藏心底的孤傲与痛楚…难道…竟源于此?
“洪武三十一年,燕军破城前夕,”青鸾的声音冰冷如刀,一字一句切割着冰冷的水幕,“你父亲柳文轩,时任户部侍郎,因反对宫中采买贪墨,触怒司礼监大太监王钺。王钺构陷其勾结建文余党,图谋不轨!是你叔父柳公公,时任御马监奉御,暗中向燕王密报,构陷坐实!
柳文轩满门抄斩,唯你一人,因柳公公念及血脉亲情,暗中派人送出金陵,改名换姓,投入天山派习武!此事,你那好叔父难道从未提过?还是你柳如絮,早已甘愿认贼作父?!”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柳如絮的心脏!她脸色瞬间惨白如雪,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周身的寒气失控般爆发,将周围丈许水面瞬间冻结!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被刻意遗忘的噩梦碎片——冲天的火光,凄厉的哭喊,冰冷的刀锋,一个模糊而阴冷的宦官侧影…此刻被青鸾的话语残忍地拼凑、唤醒!
“不…不可能…你骗我!”柳如絮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嘶哑,眼中充满了痛苦、迷茫和暴戾的杀意!她猛地看向青鸾,玉指间寒气吞吐不定,“妖女!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是不是妖言,金书为证!”青鸾毫无惧色,猛地将手中油布包裹高高举起!指尖灌注内力,猛地一撕! “嘶啦!” 油布碎裂!一本巴掌大小、通体由薄如蝉翼的金箔打造、装帧华美无比的书册暴露在幽暗的光线下!
书页似乎由某种奇异的丝帛制成,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封面正中,镶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碧绿、隐隐有光华流转的猫眼宝石!宝石下方,是两个用最上等朱砂勾勒的篆文大字——遗诏!
建文帝朱允炆的遗诏?! 林惊澜瞳孔骤然收缩!父亲的龙纹兵符,与此物有何关联? “此乃建文陛下城破之时,托付心腹忠臣带出的真正遗诏!”青鸾的声音带着悲愤与沉重,“里面不仅详述了燕王朱棣靖难之役中的累累罪行,更记录了他勾结御马监高淮、柳公公等内宦,构陷忠良、伪造证据、屠杀建文旧臣的桩桩铁证!
其中便包括…构陷金陵守将林镇远将军‘附逆抗旨’的伪证流程!那枚调动京营兵马、作为‘附逆’铁证的龙纹兵符,正是高淮依燕王密令,暗中伪造,趁乱放入林府!” 真相如同惊雷在林惊澜脑中炸开!
灭门血仇的根源,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陷害!父亲的忠勇,成了权力倾轧的牺牲品!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彻骨的冰寒,瞬间席卷全身! “而这遗诏,”青鸾的目光死死盯住柳如絮,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正是你那好叔父柳公公,为了洗白自身、向新主子邀功,多年来处心积虑搜寻、欲彻底销毁的最后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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