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渡畔,死寂如坟。
王彪那嘶哑扭曲的供词,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王家最后一丝体面。私藏秘档、贩卖禁药、构陷忠良、亵渎神物……桩桩件件,在数百官兵与北静王亲卫的见证下,化作无形的枷锁,将金陵王氏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浑浊的河水呜咽着,仿佛在为这百年望族的倾塌奏响悲鸣。 “王爷!” “冷面判官”周瑞转身朝向楼船,抱拳躬身,声音铿锵如金石交击,在死寂中回荡:“人犯王彪供认不讳!王家主母王氏,指使影卫,贩卖幻梦散等朝廷禁药,构陷忠良,亵渎神物,罪证确凿!请王爷示下!” 楼船之上,北静王水溶凭栏而立。石青色亲王常服在暮色中更显深沉,清俊的容颜无喜无悲,唯有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扫过岸上面无人色的府衙官员、噤若寒蝉的守城营士卒、以及那瘫软如泥的王彪。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流,所过之处,无人敢直视。 “王家,累世簪缨,竟藏污纳垢至此。”水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传本王钧旨:即刻查封王家西府、丙字仓及名下所有产业!着金陵府衙、守城营全力配合周瑞,缉拿王氏及所有涉案人等!凡有抗命者,格杀勿论!” “遵王爷钧旨!”周瑞肃然应命,眼中寒光爆射!他猛地挥手,数十名如同虎狼般的王府亲卫立刻分出数队,一部分如臂使指般扑向瘫软的王彪,将其严密控制;另一部分则如离弦之箭,直扑岸上早已面如死灰的王家心腹官员和守城营将领! “不!王爷!下官冤枉!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啊!” 被点名的王通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拿下!” 周瑞声音冰冷,毫无转圜余地。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上前,不由分说便将瘫软如泥的王通判双臂反剪,铁链加身! 岸上瞬间一片混乱!被点名的官员将领哭嚎哀求者有之,面如死灰者有之,试图辩解者亦有之,但在王府亲卫绝对的实力和北静王如山般的威势面前,一切挣扎皆是徒劳!一场针对王家及其党羽的雷霆清洗,在这血色残阳笼罩的落枫渡,正式拉开序幕! 贾瑛站在玄衣卫残部形成的保护圈内,周身那稀薄的金绿色光晕已彻底内敛入体,唯留一丝暖意在心口温玉髓心处流转。他一手依旧紧紧揽着怀中惊魂初定的栖梧,感受着她纤细身躯难以抑制的轻颤和急促的心跳。另一只手,则轻轻抚过她被寒风撩起的凌乱鬓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呵护易碎的珍宝。 “没事了,栖梧,没事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浓得化不开的疼惜,“瑛哥哥在。” 栖梧将脸深深埋进他坚实的胸膛,汲取着那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息。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青衫的前襟,冰凉一片。方才那毁天灭地的空间裂缝、冰冷的杀机、濒死的绝望……种种恐怖的画面依旧在脑海中翻腾。唯有紧贴着他温热的身体,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才让她确信自己已然逃离了那吞噬一切的虚无深渊,回到了爱人的庇护之下。 “瑛哥哥……” 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后怕,“我怕……刚才……刚才差点就……” “莫怕。” 贾瑛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温玉髓心随着他坚定的誓言,传来一阵温暖而有力的搏动,仿佛在无声应和。 冯紫英拄着染血的钢刀,虎目警惕地扫视着周遭清理战场、押解人犯的王府亲卫和官兵,低声对贾瑛道:“二爷,王家大势已去!北静王雷霆手段,看来是要彻底铲除这颗毒瘤!我们……” 他看了看贾瑛怀中的栖梧,又看了看远处楼船上那道深不可测的身影,意思不言自明。此刻正是抽身而退,远离风暴的最佳时机! 贾瑛微微颔首。他自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北静王出手固然凌厉,但王夫人经营王家多年,树大根深,其反扑之疯狂难以预料。更何况,他与栖梧身上的通灵宝玉,已然暴露在北静王和薛宝钗眼中,这既是护身符,更是催命符!必须尽快离开金陵这是非之地!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遥遥投向楼船之上负手而立的水溶。恰在此时,水溶的目光也正穿过暮色,精准地落在贾瑛身上。那眼神深邃如海,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贾瑛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对着楼船方向,遥遥抱拳一礼。虽无言,但其中蕴含的致谢与去意,已然明了。 水溶面容依旧沉静,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回应贾瑛的礼节,只是几不可察地,对着身侧的周瑞微微颔首。 周瑞会意,目光转向贾瑛这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来:
“贾公子护持人证有功,林姑娘亦是无辜遭劫。王爷有令,即刻起,撤销二位金陵府衙通缉令!此间事了,二位可自行离去。望好自为之。” 他话语虽给足了面子,强调了“撤销通缉”,但也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自行离去”、“好自为之”。 这便是交易达成的信号!北静王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了贾瑛和栖梧“清白之名”与抽身的机会。作为交换,王彪这个人证和由此引爆的王家风暴,便彻底移交给了北静王府。 “多谢王爷!多谢周先生!” 贾瑛朗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他不再犹豫,揽紧栖梧,低声对冯紫英道:“紫英,带上柱子,我们走!” “是!二爷!” 冯紫英精神一振,立刻招呼还能行动的几名玄衣卫,小心地搀扶起重伤未愈的柱子。一行人如同退潮的水线,在混乱的战场上悄然撤离,迅速隐没进茂密而荒凉的芦苇荡深处。暮色四合,如同巨大的帷幕,缓缓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与颠覆的落枫古渡。 与此同时,远离落枫渡水域的另一条支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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