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航静斋,大雄宝殿。
佛前心灯金焰摇曳,映照着劫后余生的相拥身影。殿外狼藉的战场犹在——碎裂的兵器、倾覆的船只、在冰冷湖水中挣扎扑腾的王府玄甲士兵,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血腥与淡淡的归墟湮灭后的死寂尘埃。那通天彻地的金银双色光柱终于缓缓敛去,融入贾瑛与栖梧体内,唯有余韵如暖阳,驱散着骨子里的寒意。 静玄师太立于阶前,望着远处水域王府残兵的混乱,古井深眸中悲悯未褪,忧虑更深:“劫波虽渡,余烬未消。宝玉合璧之力惊世,亦如宝珠耀于暗夜,招引四方觊觎。北静王睚眦必报,此番折戟沉沙,岂会甘休?薛家……” 她目光扫过东南方向那片隐秘的芦苇荡,“毒蛇隐于暗处,獠牙犹在。更有那异客秦朗,身怀崩界戾气,如跗骨之蛆。此间,非久留之地。” “师太所言极是。” 贾瑛的声音响起,沉稳而清越,褪尽了重伤时的虚弱沙哑。他扶着栖梧站起,长身玉立,素衣虽染血,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心口温玉髓心化作一团温润的金绿光晕,仿佛永恒燃烧的生命之火,肩胛与踝骨的伤口竟已愈合如初,只余浅淡红痕。他目光扫过殿外狼藉,最终落回静玄师太身上,深深一揖:“师太与静斋救命护道之恩,瑛与栖梧,铭感五内,永世不忘。然正因如此,更不敢再累及宝刹清净与诸位师太安危。请允我二人即刻离去,引开追兵,方不负恩义。” “瑛哥哥!” 栖梧闻言,下意识攥紧了他的手臂,眼中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惊悸。方才宝玉合璧涤荡乾坤的神威犹在眼前,但秦朗那只疯狂独眼在混乱水域回望的瞬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底。那人像个来自地狱的恶鬼,总能带来毁灭。 贾瑛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无言的安抚与坚定。他看向栖梧颈间光华流转的紫玉,眉心微蹙:“方才宝玉合璧刹那,你心口紫玉深处似有异动?” 栖梧一怔,这才惊觉紫玉深处那个沉寂的“归墟之引”木匣印记烙印,此刻正传递着一阵阵冰冷、混乱、充满毁灭余韵的悸动!不同于秦朗实验室的幻象,这悸动……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壁垒,传来濒临破碎的……求救讯号?她脸色微白,声音发颤:“是紫玉本源感应……非常微弱……像是在……现代世界那边……有什么东西……濒临极限了……” 现代世界!濒临极限!
贾瑛深潭般的眼眸骤然一缩!是与秦朗那个崩毁的机器有关?还是……栖梧在那个世界的亲人?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姑娘!公子!” 一声焦急的低呼打断了凝重。一名年轻女尼快步从侧殿奔出,手中捧着几件折叠整齐的粗布衣物和一个鼓囊囊的药囊:“这是干净的衣裳,还有师太吩咐准备的伤药、干粮和清水。后山临湖处有一处隐秘石洞,洞口被千年藤萝遮掩,下有暗流通往外湖芦苇深处,极为隐蔽。师太请二位速从此路离开!” 静玄师太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东南芦苇荡方向,意有所指:“兵贵神速。薛家耳目,恐已如蛆附骨。” 贾瑛与栖梧不再犹豫,深深拜谢,迅速褪下染血的素袍,换上不起眼的灰布衣裤,背上药囊干粮。 “栖梧,抱紧我。” 贾瑛低声道。栖梧立刻如同藤蔓般紧紧环住他的腰身。贾瑛周身金绿光晕微闪,身形陡然变得飘忽轻盈,足尖在青石地面一点,如同融入清风,抱着栖梧,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殿后茂盛的竹林深处,无声无息,不留半点痕迹。 静玄师太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长叹一声,捻动佛珠:“阿弥陀佛。玉魄横空,劫海无涯。此去……福祸相依,唯愿心灯不灭。”
涵碧轩画舫深处,囚笼般的舱室。
浓重的血腥与药味几乎凝固。秦朗如同一头被拔了爪牙、濒死的困兽,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断裂的肋骨被粗糙地固定,浑身伤口涂抹着刺鼻的黑褐色药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然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处,疯狂的火焰却未曾熄灭,反而在绝望的囚禁中燃烧得更加扭曲炽烈。 “林栖梧……玄玉……坐标……门……” 他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破碎的呓语,沾满血污泥污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挖着舱壁木板,发出“嚓嚓”的刺耳声响。“力量……给我力量……” 舱门无声开启一条缝隙。莺儿冰冷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血污人影,如同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危险货物。她并未进入,只是将一个粗陶碗放在门内地面,碗里是浑浊的、散发着怪异腥气的汤液——掺杂了迷药与抑制精神异能的“噬魂散”的参汤。 “喝了它,吊你的命。” 莺儿的声音毫无温度,如同机器。 秦朗浑浊的眼球转向那碗汤药,又猛地盯向莺儿,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薛……宝钗……在哪?!让她来见我!放我出去!我知道门的秘密!我要力量!” 挣扎着想扑过去,却牵动伤势,痛得蜷缩痉挛。 莺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轻蔑:“凭你也配见姑娘?喝了它,安静些。姑娘自有安排。” 她不再废话,转身欲关门。 就在舱门即将合拢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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