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停顿,指着方中药物强调:“你看此方,几乎皆为甘寒清润之品,如熟地、阿胶等滋腻碍胃之品亦未轻用,旨在润而不腻,滋而不滞,专为濡养肺金而生。此正是丹溪滋阴学说在治疗外感后期或内伤虚损咳嗽中的具体运用,重在扶正,以柔克刚。”
开方毕,祖父并未即刻结束诊疗。他深知赵秀才家境清贫,抄书为生,此番病困,更是雪上加霜。他语气温和地补充道:“赵先生,此病需耐心调养,不可操之过急。除汤药外,有一食疗简方,或可一试:取上好秋梨一枚,去皮核,切块,加入冰糖少许,再取方才方中之川贝母研极细粉一钱,同置于碗中,隔水蒸至梨肉软烂,食梨饮汁。此物甘润,能辅助药力,润肺止咳。”
赵秀才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连连作揖:“多谢老先生体恤!多谢老先生!如此周到,晚生……晚生感激不尽!”话语中带着读书人的酸楚与真诚。
祖父只是温和地摆摆手,示意伙计抓药,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似是减免了些许药资。林闻溪在一旁静静看着,祖父那不仅治病、更体贴病人疾苦的仁心,如同暖流,深深浸润着他的心田。
五日后的黄昏,赵秀才再次来到杏林堂。与上次的憔悴判若两人,虽仍显清瘦,但面色已见润泽,潮红褪去,眼神也清亮了许多。他见到祖父,便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欣喜:“林老先生,神效!真是神效!服了您三剂药,咳嗽已十去七八,夜间能安睡了,口中津液滋生,喉中那恼人的痒感也消失了!晚生……晚生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祖父复诊,见其舌质已由鲜红转为淡红,津液渐复,脉象虽仍细,但数急之象已缓。遂于原方中减去桑叶、地骨皮等清热之品,稍加山药、茯苓等健脾益气之药,以培土生金,巩固疗效。并再三叮嘱,秋燥未退,需注意起居,避风保暖,饮食宜清淡滋润。
看着赵秀才步履轻快离去的身影,林闻溪心中感慨万千。他不仅亲眼见证了“滋阴润肺”之法如何巧妙地平息了那看似顽固的燥咳,更深刻地体会到,祖父的医术,不仅仅是精准的辨证和用药,更包含着对患者处境的理解、关怀与体恤。丹溪翁的“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不再仅仅是书斋中的理论,而是化作了眼前这康复的笑容,化作了祖父笔下那充满温度与智慧的方剂。这秋日里的一场燥咳诊治,如同一幅生动的人文画卷,将医者的仁心仁术,深深地烙印在了他成长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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