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提笔开具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减方:方中用麻黄,辛温发汗,解表散寒,开泄腠理,为驱邪外出打开门户;用制附子,大辛大热,温补肾与命门之元阳,增强人体根本的抗邪能力,如同为军队补充坚实的后勤保障;用细辛,辛温雄烈,通达三焦,散寒止痛之力强,助麻、附祛除深伏之寒邪。再加入羌活、防风,增强祛风散寒、胜湿止痛之效;佐以炙甘草,调和诸药,缓和麻、附、辛之峻烈之性。并再三叮嘱其家人,汤药煎好后,需趁热服用,服药后立即喝一碗热腾腾的稀粥以助药力,然后加盖衣被,安静卧床休息,以求周身微微汗出为最佳效果,切记不可令大汗淋漓,以免伤阳耗气。
午后,风寒稍歇,一位穿着厚实但面容憔悴的妇人独自前来求诊。她并非外感风寒,而是诉说平素就极其畏寒怕冷,即便在室内也总觉得背后有冷风钻入,四肢常年不温,尤其是双脚,即便穿着厚袜棉鞋,也总是冰凉如铁,夜晚睡到天亮都暖不过来。食欲很差,吃一点东西就觉得腹胀,稍微进食生冷瓜果或油腻之物,立刻就会腹痛腹泻,大便稀溏。
祖父诊察其舌,舌质淡嫩,舌体胖大,边缘有明显的齿痕,苔白滑;切其脉,沉取方得,脉跳缓慢无力,尤其是关脉(候脾胃)和尺脉(候肾),沉弱尤为明显。
祖父对林闻溪分析道:“此妇人之证,与外感风寒不同。此乃‘脾肾阳虚’之内伤杂病。脾阳不足,运化功能减弱,故见纳呆、腹胀、便溏;肾阳亏虚,不能温煦周身,故见畏寒肢冷,尤以双下肢为甚(肾阳不足,水火不济,下肢失于温养)。治之无需解表散邪,而当以‘温补脾肾之阳’为根本大法,缓缓图之,急不得。”
方用附子理中丸合四逆汤之意化裁:以干姜、制附子温中助阳,散寒止痛,为君药;人参大补元气,白术健脾燥湿,炙甘草调和诸药,共奏温中健脾之效;少佐桂枝,温通经脉,引药达于四肢末梢。此方重在温补里阳,恢复脾胃运化功能和肾阳的温煦作用。
每诊治一例,祖父都会借机向林闻溪深入剖析,谆谆告诫:“溪儿,切记,温补之法,犹如文火慢炖老汤,贵在持久温和,循序渐进。尤其像附子、乌头这类大辛大热之品,虽然能力挽狂澜,回阳救逆,散沉寒痼冷,但其药性极为峻烈,犹如双刃剑。必须辨证绝对准确,确保是阳虚寒盛之证;药材必须经过严格的炮制以减其毒性;煎煮必须得法,常需久煎以去其麻味(毒性成分);用量必须谨慎,从小剂量开始,中病即止,不可过剂。在服药过程中,需密切观察,若出现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失眠、便秘、小便黄赤等化热伤阴的迹象,必须立即调整方药,或停药观察,不可拘泥。此间分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关乎人命,切切慎之!”
堂外,风声渐弱,但冬日的寒意依旧浓重,天地间一片寂静萧索。堂内,炉火温暖,药茶的甘香与祖孙二人专注研讨的氛围交融。林闻溪捧着那杯温补的药茶,小口啜饮,感受着黄芪带来的固表之力,当归滋养的营血之暖,生姜驱散的寒邪之效,以及红枣调和的中焦之安。他对“温补防寒”的理解,不再仅仅局限于驱散外来风寒的表象,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固护人体内在阳气、扶助根本的重要性,以及其中所蕴含的极其精微的审证、用药的尺度与分寸感。祖父那份如履薄冰的谨慎与洞悉脏腑的智慧,在这风雪将至的冬日,显得尤为温暖而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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