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堂的中医部从未像今天这样分裂。一场关于经方与时方的论战,正悄然在师生间蔓延。
所谓“经方派”,尊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为圭臬,主张“法古而不泥古”,用药精炼,法度严谨;而“时方派”则博采历代医家之长,灵活变通,用药更为繁复。
这场争论的导火索是一位患有顽固水肿的寡妇。经方派主将、严厉的古法教师傅青主先生诊断其为“脾肾阳虚,水湿内停”,主张用仲景真武汤温阳利水。
时方派代表、年轻的温病专家叶天士先生却认为患者“肝气郁结,三焦不利”,建议用《医宗金鉴》疏凿饮子加减,行气利水。
两位老师在课堂上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傅先生斥时方“药味杂乱,法度尽失”;叶先生则讽经方“拘泥古法,不知变通”。
夹在中间的是患者——那位面色萎黄、全身浮肿的寡妇,她无助地看着医者们争论,却得不到确定的治疗。
林闻溪课后独自去探望了患者。仔细诊察后,他发现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患者虽全身水肿,但腹部胀满尤为明显;舌苔黄腻而非白滑;脉象沉弦而非沉迟。这些都与典型的脾肾阳虚不符。
更让林闻溪注意的是患者的情志状态。细问之下才知,丈夫去世后,她一人抚养幼子,生活窘迫,常郁郁寡欢。这与叶先生所说的“肝气郁结”确有相符之处。
然而真武汤乃温阳利水名方,用于阳虚水停确有奇效。林闻溪陷入沉思:能否既遵经方法度,又兼顾时方见解?
当晚,他在医籍室查阅大量资料,从《伤寒论》到《丹溪心法》,从《千金方》到《温病条辨》。逐渐地,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成形。
第二天,傅、叶二先生再次为治疗方案争论时,林闻溪鼓起勇气发言:“学生有一愚见,可否将真武汤与疏凿饮子化裁合用?既温肾脾之阳,又疏肝郁之气。”
课堂霎时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胆大妄为的二年级学生身上。
傅青主脸色铁青:“胡闹!经方岂容随意加减?” 叶天士却颇感兴趣:“说说你的思路。”
林闻溪镇定心神,缓缓道:“真武汤温阳利水,但其性偏温燥,可能加重气滞;疏凿饮子行气利水,但缺乏温阳之力。患者确属阳虚水停,然兼有肝气郁结。若将二方化裁,附子、白术、茯苓温阳利水,配以槟榔、泽泻、大腹皮行气消肿,再加柴胡、白芍疏肝解郁,或可兼顾病机。”
他接着分析:“患者腹满明显,此气滞之象;舌苔黄腻,此湿郁化热之征;脉象沉弦,此水停气郁之候。单纯温阳或行气,恐难周全。”
这番分析入情入理,连傅青主都陷入沉思。 finally,他开口道:“拟方来看。”
林闻溪提笔写下:附子、白术、茯苓、白芍、生姜、槟榔、泽泻、大腹皮、柴胡、陈皮。既保留了真武汤的主干,又融入了行气疏肝之品。
叶天士看过方子,点头道:“君臣佐使,配伍得宜。既有经方法度,又有时方变通。可试。”
更令人惊讶的是,傅青主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地说:“理论虽通,效验如何,还待临床检验。”
方子被采用了。患者服药三剂后,小便通利,水肿渐消;七剂后,精神转佳,自诉胸闷减轻。半月后,水肿基本消退,能下床活动。
这个成功案例在医学堂引起轰动。一个二年级学生,竟然调和了经方时方之争,拟出了有效的方剂!
陆九芝老先生特地召见林闻溪:“闻溪,你可知为何此方能效?” 林闻溪恭敬回答:“学生只是遵循‘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的经旨,未敢拘泥派别。”
陆老颔首微笑:“善!医者,意也。意通古今,心融派别,方能臻于至善。经方时方,本出一源;古今之辩,实为进步之阶。”
他赠给林闻溪一本亲手注释的《伤寒论》:“望你不负初心,融会贯通,将来为医学开一新境。”
然而争议并未平息。傅青主在课堂上依然强调经方的重要性:“仲景立法,千古不易。今日偶中,未必常常皆效。”
叶天士则鼓励学生:“病无常形,医无常方。学古而不泥古,方为活法。”
林闻溪成为了两派都想争取的对象。经方派赞赏他深谙伤寒奥义,时方派欣赏他不拘一格的精神。
更让林闻溪思考的是,他在西医课程中学到的知识如何与中医融合。那位水肿患者好转后,他建议其检查小便蛋白,结果发现仍有大量蛋白尿——这说明肾脏损伤尚未完全恢复。
于是他在中药方中加入了黄芪、山药等健脾固精之品,并建议配合休息和饮食调理。这种中西医结合的思路,再次引发讨论。
秦若虚对林闻溪的方案很感兴趣,他建议:“可否统计不同方剂对水肿患者的疗效?包括单纯经方、单纯时方、中西结合等不同方案?”
这个建议得到了麦克莱恩博士的支持。于是,一个名为“水肿病治疗方案比较研究”的课题小组成立了,吸引了中西医学生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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