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生肌散”带来的振奋尚未持续多久,一场更诡异、更凶险的危机,如同无声的瘟疫,骤然笼罩了支队驻地。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个病例。战士和驻地帮忙的村民出现剧烈的呕吐、腹泻,伴有难以忍受的腹痛和高烧。症状与霍乱有些相似,但更加凶猛,患者很快出现神经异常——胡言乱语、肌肉震颤,甚至惊厥。病情发展极快,从发病到衰竭死亡,有时不过一两天功夫。
林闻溪和老孙头用尽了常规的清热解毒、化湿止泻方剂,效果微乎其微。有限的西药更是毫无作用。死亡的人数开始攀升,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不是寻常时疫!”林闻溪检查着死者发绀的指甲和口腔黏膜,脸色铁青,“倒像是……中了什么怪毒!”
“毒?”李正雄剑眉倒竖,“鬼子下的?他们怎么下的?”
无人能答。水源、食物都检查了,并未发现明显异常。敌人仿佛用了无形的手段。
疫情愈演愈烈,茅草棚里挤满了呻吟挣扎的病人,绝望的气息比任何一次战斗失利都更令人窒息。林闻溪日夜不休,尝试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甚至冒险用了石老七笔记里几帖标注着“大毒,慎用”的以毒攻毒的方子,却依然收效甚微,反而差点加速了几个体弱者的死亡。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形的敌人击垮时,卫生员小吴领着一位满头银发、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来到了他面前。老婆婆是驻地附近山村的,听说这边闹“邪病”,特意让孙子搀着赶了过来。
“大夫,”老婆婆浑浊的眼睛看着林闻溪,声音沙哑却镇定,“这病……俺们村老辈人说过,像是‘瘴母’害人,又不太像……更像是……‘瘟蛊’。”
“瘟蛊?”林闻溪一愣。
“俺也说不好,”老婆婆摇着头,“但记得俺娘说过,早年闹长毛(太平军)的时候,有过类似的,人吐泻抽风,死得飞快。当时有个游方的郎中,用了味很偏的药,叫什么……‘断肠草’,以毒攻毒,才压下去。不过那药狠得很,用量差一丝就死人,后来方子也失传了……”
断肠草?!林闻溪心中剧震!这是有剧毒的草药!但老婆婆的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他混乱的脑海!他猛地想起石老七笔记的某一页,角落里似乎用一种极潦草的字迹写过一段,提及某种“似疫非疫、似毒非毒”的症候,旁边胡乱批注了几个药名,其中就有“钩吻”(断肠草的别名)!只是当时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外伤药上,忽略了这一页!
他疯了一样冲回自己的窝棚,在油灯下飞快地翻找那本笔记。终于,在几乎被翻烂的书页边缘,他找到了那段记载!
“……其症吐泻绞痛,身热神昏,肢颤若痉,似疫实毒……非常规药石可解……或可以钩吻、防风、甘草、绿豆……急煎频服,搏一线生机……然钩吻大毒,用量至关生死,万分谨慎!!!……”
后面还有更小字的加减法,似乎是根据患者体质和症状轻重调整配伍和剂量。
石老七竟然真的记载过类似的症状和治法!而且同样指向了剧毒的断肠草!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却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用,还是不用?不用,眼看疫情失控,不知还要死多少人。用,万一剂量控制不好,或是判断错误,那就是亲手杀人!
李正雄闻讯赶来,看着那页惊心动魄的记载,沉默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棚外,痛苦的呻吟和死亡的阴影重重压来。
“干!”李正雄猛地将烟蒂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妈的,左右是个死!赌了!林大夫,你放手干!出了事,老子担着!”
有了李正雄的全力支持,林闻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研究石老七那潦草的笔记,结合中医“毒邪”理论,反复推敲配伍。断肠草(钩吻)为主,以大毒攻大毒,但必须用防风、甘草、绿豆等药来制约其毒性,缓和药性,并根据患者具体情况调整。
他亲自带人冒险进入深山,寻找断肠草。这是一种美丽的藤本植物,开着黄色的花,却蕴含着致命的毒素。采集、炮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第一锅“解毒汤”在夜色下架起大锅熬煮。浓稠的黑色药汁在锅中翻滚,冒出的蒸汽都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奇异气味。所有知情的人都远远站着,神情紧张。
第一个试药的,是一个已经陷入昏迷、生命垂危的重症患者。林闻溪亲自尝了极小一口药汁,舌根瞬间传来强烈的麻木和苦涩感!他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反应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用竹筷撬开病人的牙关,将温凉的药汁一点点灌了进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突然,病人剧烈地抽搐起来,口角溢出白沫! “坏了!”老孙头脸色煞白。 林闻溪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但抽搐很快平息下去。紧接着,病人原本急促混乱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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