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北转移的路线终于确定,支队上下绷紧了最后的弦。也就在此时,章泓部长承诺的物资补给,历经艰险,终于送达了驻地。几匹驮马驮着沉重的木箱,在战士们期盼的目光中卸下。
打开箱子,人群发出了低低的惊呼。药品!真的是药品!洁白的纱布、绷带,整盒的磺胺粉、奎宁片,甚至还有几支珍贵的盘尼西林注射液,在简陋的山坳里闪烁着近乎神圣的光芒。除此之外,还有一批崭新(相对而言)的手术器械、听诊器、血压计等物。
“总部首长想着咱们呢!” “这下伤员有救了!” 战士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如同久旱逢甘霖。
李正雄也松了口气,指挥着卫生员小心清点、登记、入库。这些物资,对于即将开始的长途转移,无疑是雪中送炭。
林闻溪仔细查看着这些药品,心情却有些复杂。东西是好东西,能救很多人的命。但看着那寥寥几支盘尼西林,他清楚地知道,这依然是杯水车薪。一旦发生大规模战斗或严重感染,这点储备很快就会消耗殆尽。更重要的是,这些“洋药”的供给完全依赖外部输入,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补给队负责人,一位姓王的科长,私下向李正雄和林闻溪传达了章部长的另一层意思:这批物资,特别是西药,要“精打细算,重点使用”,尤其要保证“主要战斗骨干和重要技术人员的健康”,为即将到来的整编和更大规模的作战任务保存核心力量。
话很委婉,但意思明确:资源有限,必须优先保障最有战斗力的人。
这个原则,林闻溪在理论上理解。战争是残酷的,资源必须向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倾斜。但在实践中,这却是一个无比艰难和痛苦的决定。
转移途中,支队不可避免地与日伪军发生了多次小规模交火和遭遇战。伤员被不断抬下来。药品的使用,立刻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一个年轻的班长,冲锋时腹部中弹,肠穿孔,严重腹膜炎,高烧不退,生命垂危。用不用盘尼西林?用!他是战斗骨干,必须救!
一个同样重伤的老兵,参加过多次反扫荡,但年纪偏大,伤势更重,救活的希望渺茫。盘尼西林只剩最后两支。用不用?卫生员看着林闻溪,眼神挣扎。
林闻溪看着老兵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咬牙硬撑的面孔,想起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总是抢着扛最重物资的样子,手微微颤抖。最终,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使用加倍剂量的磺胺粉和中药解毒汤,尽人事,听天命。
老兵在天亮前停止了呼吸。
还有一种情况更令人揪心。部队途经一个刚刚被日军“扫荡”过的村庄,满目疮痍,哭声震天。村民们不仅失去了家园亲人,更面临着伤病的折磨。一个村民被流弹击中,伤口恶化感染;一个孩子得了急性肺炎,小脸烧得通红……
村民们抬着病人,跪在支队临时医疗点外,磕头求救:“老总,行行好,救救孩子吧!”“求求你们,给点药吧!”
战士们不忍目睹,纷纷别过头去。卫生员小吴红着眼圈,拿着那盒所剩无几的磺胺粉,看向林闻溪。
林闻溪心如刀绞。他有药,但那是属于部队的、极为珍贵的战备物资,是用来保障战斗力的。给了老百姓,战士们受伤了怎么办?章部长的叮嘱言犹在耳。可不给,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被伤病夺去生命?他们也是中国人,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
最终,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命令:“重伤的……每人分一点磺胺粉!孩子……用一支退烧针!”他知道,这点剂量或许不足以根治,但至少能增加一线生机。
药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而与此同时,另一种景象则深深刺痛了林闻溪。
在一次突袭一个小型日军运输队的战斗中,支队缴获了一些日军的随身医疗包。打开一看,里面药品之齐全、品质之精良,令人咋舌:不仅有成包的磺胺、止痛片,还有密封良好的吗啡注射液、抗破伤风血清,甚至还有印着德文的高级营养补充剂……
“妈的!小鬼子用的比咱们首长还好!”一个战士愤愤地骂道。
强烈的对比,让林闻溪感到一种屈辱和愤怒。侵略者享受着最先进的医疗保障,而被侵略的军民,却要为一点点最基本的药品而挣扎、抉择、甚至牺牲!
贫与富,前线与后方,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的医药鸿沟,竟如此巨大,如此不公!
这种不公,不仅仅体现在药品上。支队携带的少量西药,需要严格避光、防潮、冷藏(只能用土法尽量维持),而日军的药品包装精良,显然考虑了各种野战环境。支队的手术器械反复使用,早已钝口卷刃,而缴获的日军医疗器械,闪着冰冷的、精准的光泽。
“咱们不能总指望缴获,更不能总指望上面补给!”李正雄看着迅速瘪下去的药品箱,脸色阴沉,“老子们得有自己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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