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蹲在石缝外，说："小猴子，有些苦，总得自己尝过才知道甜。"
他伸手接过碗，仰头饮尽。
刹那间，天旋地转。
他看见自己在燧人氏部落教族人钻木取火，被火星溅得满手泡却笑得像孩子；看见自己在长安城里当穷书生，把最后半块炊饼分给街边冻得发抖的小乞儿；看见自己在边关当百夫长，举着断刀站在城门洞，身后是百姓举着的火把，像一条燃烧的河......最后一幕，是他跪在忘川河畔，望着孟婆的汤锅里浮起自己第九世的脸——那是个穿青衫的少年，眉眼与现在有七分相似，他对着汤锅说："孟婆，这汤我不喝了。
我要回去，找我的猴子猴孙。"
"原来......"孙悟空捂着剧痛的太阳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原来每一世，我都在找他们。"
"现在，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女娲的声音像晨钟，敲碎了他眼底的迷茫。
青莲突然绽放出万丈青光。
那些缠绕在六耳身上的黑紫色雾气开始崩解，魔神的嘶吼声里多了几分惊恐。
孙悟空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破土而出——那是被九世情丝浇灌的混沌本源，此刻终于挣脱了所有封印。
"六耳！"他伸手想去拉那个正在消散的身影，却见六耳对着他笑，嘴角还沾着黑血："哥......我就知道......你会赢......"话音未落，六耳的身体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每一粒碎屑都闪着金光，融入了青莲的光芒里。
裂隙外传来杨戬的怒骂："撤！
这光不对劲！"三尖两刃刀的寒光骤然消失，只余下哪吒的身影还在光中，他的铠甲被斩出十余道裂痕，弑神枪的枪尖插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年抬头望向孙悟空，眼睛里映着青莲的光："齐天大圣，可别让我们的命......白搭了。"
青光愈发明亮，几乎要刺破混沌裂隙的穹顶。
孙悟空感觉有无数道刻痕在体内苏醒，那是他每一世为守护所受的伤，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
他握紧通天给的帛书，终于触到了青莲最中央的花蕊——那里躺着一粒极小的种子，泛着与他石胎相同的暖白色。
"原来......我就是最后一瓣青莲。"
当光芒终于开始收敛时，孙悟空踉跄着扶住青莲的茎干。
他急切地想去感知其他兄弟的气息——禺狨王的监察之眼，通臂猿猴的空间波动，赤尻马猴的因果线......可无论他怎么用心神探寻，那些熟悉的存在，竟像被一场大雪彻底覆盖了。
裂隙外的天光透过逐渐消散的混沌雾气照进来，落在他沾着血的肩头。
孙悟空望着掌心还在发烫的种子，忽然想起六耳最后那个笑容。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将种子小心收进怀中。
"等我。"他对着虚空轻声说，"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找回来。"
混沌裂隙的青光如退潮的海，最后一缕流光没入青莲花蕊时，孙悟空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种子时的温热。
他踉跄着直起腰，青灰色的裂隙石壁上还挂着未散的金纹，像被风吹乱的星图。
"禺狨王！"他突然提高声音，声浪撞碎裂隙内的寂静。
指尖快速结印，灵明石猴的感知如蛛网般铺向四面八方——通臂猿猴的空间法则该是一缕若有若无的风，赤尻马猴的因果线该是缠在命格里的红绳，禺狨王的监察之眼该是悬在虚空的寒星。
可此刻，那些熟悉的气息像被人用墨汁彻底涂白的画卷，连半丝痕迹都寻不到。
"六耳？"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方才消散的身影还在眼前晃，可六耳的识海碎片明明融入了青莲，难道连那点残韵都被抹净了？
裂隙外突然传来风啸，哪吒的弑神枪"当啷"坠地。
少年倚着石壁滑坐下去，铠甲上的裂痕里渗出的血珠在地面绽开红梅。
他抬头看向孙悟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什么——有些事，或许连他也未被告知。
"他们......"女娲的月轮开始模糊，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在青莲觉醒的刹那，主动切断了与你的灵识联结。"
"为何？"孙悟空转身，眼底的金芒骤亮。
"因为混沌父神的感知比我们想象中更敏锐。"通天教主的断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痕，"他的七情被封在轮回井，但神魂却能通过因果线反溯。
若你们的气息相连，他能顺着你们的命轨，直接锁定青莲的位置。"
"所以他们......"孙悟空的喉结滚动，想起禺狨王在裂隙外对抗天道敕令时，被雷火灼得焦黑的后背；想起通臂猿猴为他劈开空间壁垒时，臂骨断裂的脆响；想起赤尻马猴篡改因果救他性命时，鬓角突然变白的发。
原来那些伤痕，那些看似鲁莽的牺牲，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让他成为没有破绽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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