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迅速燃起的熊熊烈火和越来越近的喧哗。
怀中的信笺硌在胸口,却比火焰更烫。
晋王……赵莽……
还有那需要特定方式才能显影的密信……
秋猎……
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阴谋轮廓,在火光与夜色中,狰狞地显现出来。
必须尽快破译这些密信!
皇城的喧嚣与档案库冲天的火光被远远甩在身后。我如同夜枭,在连绵的屋脊阴影间疾行,怀中的几封密信如同烧红的炭块,灼烧着胸膛,也灼烧着思绪。
王琨那异常的反应,晋王隐秘的徽记,还有他宁可纵火也要夺信而逃的决绝……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些看似平常的信笺,才是真正关键所在!
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没有返回任何官署或可能的落脚点,赵莽既已撕破脸,那些地方必然早已被盯死。身影在街巷间几个转折,最终悄无声息地滑入一间早已废弃的城隍庙。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和一种死寂的阴冷。
这里,曾是前朝一处秘密监察哨的据点,暗道纵横,但早已废弃多年,无人问津。
确认四周无人跟踪后,我寻了一处最为隐蔽的残破偏殿,用火折子点燃一根捡来的残烛。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我将那几封信函尽数取出,平铺在积满厚尘的供桌上。
一共四封。信纸泛黄,墨迹是常见的松烟墨,内容无非是些官场往来、问候安康的套话,落款署名模糊不清,甚至有些张冠李戴,日期也杂乱无章。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被人随意丢弃的废信。
但王琨的反应,还有那隐藏在背面的晋王狼头徽记,绝不可能有假。
我拿起那封绘有狼头徽记的信,凑到烛火下,仔细反复察看。指尖摩挲着纸面,触感并无异常。对着光看,纸张质地均匀,也没有夹层。
隐形墨水?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某些密写药水确实需要特殊方式显影。
我尝试着将信纸轻轻靠近烛火烘烤——这是最常用的一种显影方式。
纸面被烤得微微发黄卷曲,但除了原有的字迹变得更加焦黑之外,并无任何新的内容出现。
不是热显影。
又试着用手指蘸取少量清水,轻轻涂抹在字迹行间空白处——依旧毫无反应。
不是水显影。
还有什么?酸?碱?甚至……血?
我眉头紧锁,目光再次落在那狰狞的狼头徽记上。银粉绘制……银粉……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龙脉煞气!
赵莽官廨那邪阵,沟通地底,汲取的不正是龙脉之力?而那力量狂暴驳杂,充满煞气!他用来绘制符文的朱砂,也带着硫磺异臭!王琨的罗盘能追踪我,必然也是借助了某种类似的气息!
这密信……莫非也需要用龙脉煞气才能显影?!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但联想赵莽、晋王所图之事,以及他们可能掌握的资源,这并非不可能!
哪里才有足够浓郁、且能为我所用的龙脉煞气?
目光猛地投向脚下。
京城地底,龙脉纵横。但绝大多数地脉节点都被皇家建筑或阵法镇压、引导,寻常难以接触。唯有一处——西山潜渊!那份《地理志异》中记载的“地脉泄气之所”,被赵家世代“镇守”的地方!那里外泄的地脉之气,必然充满了最原始、最混乱的煞气!
必须去那里!
但西山遥远,且必是赵莽重点看守之地,此刻前往,无异自投罗网。
等等!
我猛地想起一样东西——从傅玄秘库中得到的、那本黑玉封皮的《借龙延命》邪术秘籍!
此书长期放置于那邪阵核心,日夜受地底邪力和龙脉煞气浸润,其本身……是否就沾染了足够浓郁的煞气?
毫不犹豫,我立刻将那本触手冰凉的黑玉册子取出。翻开书页,那股沉冷、带着硫磺底味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
成败在此一举!
我将那封密信,小心翼翼地平摊在黑玉册子的书页之上。
然后,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一秒,两秒……
就在我几乎要以为猜测错误之时——
异变陡生!
那黑玉书页仿佛活了过来,表面泛起一层幽暗的、如同污血般的涟漪!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扭曲的暗红色气流,自书页中渗透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缓缓缠绕上覆盖其上的信纸!
信纸接触到那暗红气流的瞬间,原本空白的行间,以及信纸的背面,如同被无形的笔尖划过,迅速浮现出一行行全新的、色泽暗红、笔迹狰狞狂放的文字!
字迹与表面那些端庄的问候语截然不同,充满了迫不及待的野心和冰冷的杀意!
【……猎场布置已毕,三日后秋狝,龙驾必过断魂崖……崖下伏兵三百,皆饮‘狂血’,见黄盖即发弩……】
【……京中卫戍,赵兄务必于时辰到时,以‘地动’为由,调离西山营……届时烽火为号,内外合击……】
【……老皇帝一死,嫁祸太子暴虐弑父……本王便可顺天应人,清君侧,正大统……】
【……事成之后,依约裂土,河北三镇归赵兄自立……龙脉之秘,亦当共享……】
冰冷的字句,一字一句,如同毒蛇的獠牙,彻底撕开了所有的伪装!
秋猎!断魂崖!弑君!嫁祸!篡位!
晋王与赵莽,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们不仅要皇帝的命,还要彻底搅乱朝纲,瓜分天下!
而那“狂血”、“地动”,显然都是借助了那邪术和龙脉煞力的手段!
三日之后!
时间如此紧迫!
我猛地收起信纸和那本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玉册子,吹熄蜡烛。
城隍庙外,夜风呼啸,却仿佛带着血腥味。
必须阻止他们!
但如何阻止?证据虽在,却无法公之于众。赵莽有丹书铁券护身,晋王势力盘根错节。直接面圣?皇帝身边还有多少他们的人?恐怕未及开口,便已步那自焚侍卫的后尘!
目光再次落在那密信之上,落在那“嫁祸太子暴虐弑父”的字句上。
或许……突破口,不在皇帝,而在那即将被构陷的……东宫?
风声鹤唳,杀机已如箭在弦。
而我,必须在这箭矢离弦之前,找到扳回局面的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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