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卿想用傀儡取代百姓求太平?
可他早已…早已用傀儡取代了官!
这天下,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王知县”?那坐在府衙高堂之上的,那发号施令的…究竟是人,还是偶?
而我,一个发现了这弥天秘密的小小胥吏,又能做什么?
揭发?向谁揭发?谁能保证,我敲开的那扇门后,坐着的不是另一个需要每日服用“龙脉煞气”的怪物?
冰冷的绝望,顺着夜风,一丝丝钻入骨髓。
冰冷的绝望,顺着夜风,一丝丝钻入骨髓。
我靠在肮脏的巷壁上,粗重地喘息,汗水和之前耳廓被划破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冰冷粘腻。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巷子里垃圾腐烂的酸臭,却压不住那仿佛烙在鼻腔里的、龙脉煞气的阴冷和傀儡工坊的金属腥气。
不能回衙门。不能回家。甚至不能相信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周世卿的脸,王知县那僵硬吞咽药液的姿态,在我眼前交替闪现,扭曲成一场无声的噩梦。他们不是孤例。那流水线日夜不休,那些打着官府火漆印的箱子…究竟有多少官员已被替换?上至州府,下至县丞,甚至…我每日叩拜的那些上官?
一股恶寒从尾椎窜起。
我像一只被猎犬围堵的耗子,蜷缩在阴影里,所有的出路似乎都被那无形的、冰冷的傀儡之网封死。揭发?状纸递上去,怕是直接落入了幕后操纵者手中,自投罗网。拼死一搏?我连周世卿身边那几个护卫傀儡都对付不了。
老秦…老秦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消失得无声无息,只留下半枚染血的铜令。
等等——铜令!
我猛地伸手入怀,那半枚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胸口。周世卿启动暗门时,用的也是半枚!这令牌,莫非并非简单的信物,而是…钥匙?或者…身份凭证?
老秦留下它,绝不是偶然!
他一定还留下了别的什么!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
求生的欲望猛地压过了绝望的冰冷。我必须再去老秦家!之前官府以“失踪”为由草草搜查过,定然未曾细查!周世卿以为老秦已彻底消失,或许那里反而成了一线生机!
夜更深了。我借着断断续续的云层遮掩,避开主干道和巡更的路线,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每一次脚步声都让我心惊肉跳,每一个拐角都可能撞上一张僵硬的脸和幽深的眼瞳。
老秦的家在一条僻静的巷尾,小院荒芜了些,他失踪后便再无人气。我熟门熟路地翻过矮墙,落地无声。
屋里还保持着官府搜查后的凌乱,带着一股尘封的死气。我不敢点灯,借着微弱的天光,屏住呼吸,开始一寸一寸地摸索。
墙缝、地砖、桌底、床榻…甚至灶台冰冷的灰烬里。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偶尔传来的犬吠或更梆声都让我心脏骤停。
没有…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猜错了?
我无力地靠坐在老秦那散着木头清香的工作台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台面边缘一道深刻的刀痕——那是他一次失手留下的。他说这桌子跟他久了,有脾气。
有脾气…
我猛地低头,看向那张厚重的木工台。官府的人搜查,会翻箱倒柜,但绝不会费力去挪动这样沉重的家具!
我使出全身力气,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挪开木工台。台脚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
台子移开的下方,地面上有一块砖石似乎与周围略有不同,缝隙稍大一些。我用匕首撬开砖石——
下面是一个浅坑,放着一本薄薄的、边缘磨损的皮面笔记,以及…另外半枚铜令。
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拿起那本笔记,快速翻动。里面密密麻麻是老秦的笔迹,绘满了各种精巧的机关图样、齿轮结构、水力应用…越往后,图样越显诡异,出现了越来越多类人的结构,以及…关于一种特殊涂料的记载,那种涂料能极大增强木石对某种“地脉阴煞之气”的吸附和传导效率。
笔记最后几页,字迹明显仓促潦草:
“…周世卿欲以水轮为基,铸不死之兵,代活人之役,痴心妄想!” “…然其志不止于此!彼所图乃…龙气!以邪法窃取地脉阴煞,灌入傀躯,伪作生机,妄图李代桃僵!” “…府衙多人已遭毒手,服药维持,形同偶戏!此药必含煞气根源,否则无以维系…” “…吾仿制其令牌,或可…若事败,后来者…慎之…”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仿制的令牌!我拿起那另外半枚铜令,与怀中老秦留下的那半枚并在一起——严丝合缝!但细看之下,这新发现的半枚,材质略显黯淡,边缘的刻痕也稍显生涩,这竟是老秦自己偷偷仿造的!
他早就发现了周世卿的阴谋,甚至暗中仿制了进入工坊的密钥,留下了线索和警告!
“服药维持…煞气根源…” 我喃喃自语,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王府管家手中那碗暗红色的药液。
龙脉煞气…绝非寻常之物,它能维持傀儡的“生机”,其源头必然被严密看守,很可能是整个工坊,乃至周世卿阴谋的核心!
老秦的笔记指出,那特殊涂料能吸附传导煞气…那么,流水线上成型的傀儡,最终是否都需要经过某个“注入”煞气的核心环节?
找到那个源头,是否就能…摧毁它?
哪怕不能彻底粉碎周世卿的野心,至少能打断这恐怖的生产,让那些依赖药物的傀儡官员无所遁形!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决绝的热流冲上头顶。我不再是完全黑暗中的盲人摸索了。老秦用命换来的线索,像一把淬火的匕首,塞进了我的手里。
虽然依旧冰冷,却有了撕开这绝望夜幕的可能。
我紧紧攥住那两半枚铜令和那本沉重的笔记,将它们深深藏入怀中。
工坊…我必须再回去一次。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找到那煞气的源头。
周世卿大概以为,我这只侥幸逃脱的老鼠,只会瑟瑟发抖地躲藏在阴沟里,等待被揪出来的那一刻。
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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