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差和失落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无力抬起的手,眼神黯淡下去,沉默了下来。
药庐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裴九霄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慌乱和失落已被一种深沉的、经历过生死后的平静所取代。
“活着…就好。”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沉静,“比起烈风堡那些兄弟,比起…很多死去的人,我已经幸运太多。”
他看向萧彻空荡的右袖,看着他满身的伤疤和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却也有释然:“看来,以后咱们兄弟俩,一个独臂,一个废人,倒是般配。”
萧彻也笑了,伸出左手。裴九霄艰难地抬起无力的手,与他紧紧一握。
兄弟之情,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裴九霄问道。
萧彻目光看向窗外,望向京城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深沉:“曹吉祥虽失邪剑,党羽犹在,朝中暗流未止。东厂、锦衣卫…这些本该守护秩序的力量,却成了私人权柄,祸乱之源。”
他转回头,看着裴九霄,一字一句道:“我们需要重建一个真正的北镇抚司。”
裴九霄眼中猛地爆发出光彩:“重建北镇抚司?”
“不错。”萧彻语气坚定,“不是那个只会罗织罪名、构陷忠良、充当鹰犬的北镇抚司。而是一个能廓清朝堂、锄奸扶弱、以正义之名,真正守护这座京城和天下百姓的北镇抚司!”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仿佛托着某种沉重的责任:“我没有了右臂,你暂失了武功。但我们还有脑子,还有经验,还有…一腔未曾冷却的血性。武力,并非唯一的道路。律法、证据、情报、人心…这些,同样是可以运用的力量。”
“我们要用他们的规则,打败他们。用正义之名,行正义之事。”
裴九霄听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仿佛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目标和方向。失去武功的阴霾似乎被这股更宏大的信念驱散了不少。
他用力握紧了萧彻的手(尽管没什么力气),声音虽弱,却掷地有声:
“好!老子以后就给你当军师!用脑子跟他们玩!重建北镇抚司!用咱们的方式,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一个独臂的指挥使,一个武功尽失的幕僚。
前路依旧遍布荆棘,黑暗并未散去。
但在这间小小的药庐里,一颗以正义为名的种子,已然破土而出。
誓言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们肩头,却也化为了支撑他们继续前行的力量。
守护京城,不再只是一句口号,而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必将履行的职责。
药庐的宁静被刻意维持着,仿佛暴风雨眼中那片短暂的安稳。裴九霄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依旧极度虚弱,连自行坐起都需耗费极大心力。墨先生每日以金针和汤药为他调理受损的经脉和丹田,进度缓慢得令人心焦。
萧彻的断臂伤口在墨先生的精心照料下逐渐愈合,但失去一臂带来的平衡缺失和武学上的破绽,却需要时间来适应和弥补。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武功冠绝天下的“夜枭”,每一次左手练剑,每一次调整身法,都伴随着挫败感和钻心的幻肢痛。
然而,两人都清楚,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养。曹吉祥虽暂受挫,但其党羽仍在,朝中暗流涌动。重建北镇抚司的誓言,不能只停留在口头上。
这日,萧彻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独臂用布带束在身侧,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江湖客。他对墨先生和裴九霄点了点头,无声地推开药庐木门,融入了京城的市井人潮之中。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不是高门大院,而是城南那片鱼龙混杂、污水横流的棚户区。这里充斥着被官府遗忘、被命运碾压的边缘人:退役的老兵、伤残的镖师、破产的匠户、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手艺人”。这里,也是“蛛网”最底层、最不易察觉的脉络所在。
他在一个卖劣质烧酒的摊子旁坐下,要了碗最便宜的浊酒,慢慢啜饮着,耳朵却捕捉着周围所有的嘈杂议论。
“…听说了吗?西城码头的力巴又和税吏干起来了,见血了…” “…妈的,东厂那帮孙子这个月又来收‘平安钱’,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拐家的闺女还是没找回来,怕是又让拍花子的弄走了,告官?官老爷才不管咱这破地儿的死活…”
抱怨、愤怒、绝望…这些都是滋生混乱的温床,却也可能是…寻找火种的地方。
萧彻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他看到那个卖烧酒的独眼老汉,摆摊的桌腿下垫着一块磨损严重的制式腰牌边角——或许是某个战场上退下来的老行伍。他看到角落里一个沉默修补着马鞍的汉子,手指灵活,眼神却锐利如鹰,腰间鼓囊,似是藏着软兵器——像个吃了亏的镖师。他还注意到一个蹲在墙角、看似无所事事的瘦小男子,眼神却不断瞟向过往行人的钱袋,手法隐蔽——是个落魄的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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