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强压下仰天长啸的冲动,将委札与腰牌仔细收好,贴身藏入怀中。他转身,对着赵不立再次深深躬身,姿态依旧恭谨到了极点,甚至比往日更甚:“义父!卑职能有今日,全赖义父多年含辛茹苦的教导与提携!若无义父收留,授以差事,引荐于梁大人驾前,焉有卑职今日?卑职定当竭尽全力,辅佐义父,整饬清河治安,扫清奸宄,绝不让义父失望。卑职的一切,皆是义父所赐!” 他话语恳切,眼神真挚,将一个知恩图报的义子形象演绎得无懈可击。
赵不立看着西门庆谦恭依旧、甚至更显“感恩”的姿态,听着这番滴水不漏、给足自己面子的言辞,心中那股憋闷稍缓,但那股隐隐的不安却挥之不去。西门庆越是恭顺,他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梁中书越过他直接委任,蔡夫人那暧昧不明的态度…这一切都让他如芒在背。他挥挥手,语气复杂:“起来吧。既受朝廷恩典,当好自为之。明日便去接手王登科的差事,熟悉职司,莫要辜负了梁大人与本官的期望。”
“卑职遵命!定不负义父与梁大人厚望!”西门庆朗声应道,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眸底翻涌的寒光。
回到赵府为他新安排的、独门独院的小小官廨(虽简陋,却已是身份象征),西门庆闩上房门。屋内寂静无声,他走到铜镜前,缓缓脱下那身象征着卑微杂办身份的靛青布袍,如同蜕去一层旧皮。接着,他珍而重之地取出那身崭新的、皂青色武官常服,指尖抚过冰凉的绸面,感受着那象征着权力的质感。他一件件穿上——内衬、外袍、束带,动作缓慢而庄重,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铜镜中,那身合体的官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如松,眉宇间那股压抑已久的阴鸷与野心,在权力的映照下,再也无法掩饰,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他抚平衣襟上最后一丝褶皱,将那块沉甸甸的副都头铜腰牌,端端正正地系在腰间。冰冷的金属贴着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满足感。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浪笺,饱蘸浓墨。笔锋落下,铁画银钩,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与锋芒,写下两个大字——权!势!
写罢,他丢开笔,墨迹淋漓,力透纸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将它们烙印进灵魂深处。片刻后,他从贴身处珍重地取出那方染着金玉泪痕与血迹的素白汗巾。汗巾角那个小小的“玉”字,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伤疤。他将汗巾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熟悉的触感与刻骨的屈辱记忆,眼神却再无半分痛苦与彷徨,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欲望、仇恨与冰冷决绝的坚定!
“金玉…”西门庆对着虚空,如同对着远在大名府深宅中受苦的爱人低语,声音低沉而嘶哑,“这副都头,只是第一步!终有一日,我要这天下,无人再能阻我!无人再敢夺我所爱!赵不立、梁中书、那些贪婪的族人…所有欺我、辱我、负我之人…都要用血来偿!”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血腥的气味。
烛火跳跃,将他身着官服的巨大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晃动,如同一个刚刚挣脱枷锁、披上人皮、从地狱深渊爬出的妖魔,正对着这个即将因他而腥风血雨的世界,发出无声的咆哮。
正是:
一纸委札换官身,蟒袍初着志已伸。
血帕怀中藏旧恨,清河从此起风云。
欲知西门庆如何行使副都头权柄,清河县又将掀起何等血雨腥风,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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