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仿佛灵魂被浸入了最深沉的冰海，又被无形的巨力从头顶的百会穴硬生生往外撕扯！神魂与肉身之间，那紧密无间的联系，此刻正被一寸寸地剥离、拉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裴砚的视界在刹那间化为一片扭曲的色块，苏九璃焦急的侧脸和顾清晏紧绷的下颌线，都在那恐怖的漩涡引力下被拉扯变形，最终融化在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之中。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神魂锁定！正在遭受“噬魂”类法则攻击！】
【启动紧急防御协议！精神壁垒生成！】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砚的识海中，那沉寂的“九界说书人系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耳警报！一道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无形壁垒瞬间张开，如同一面坚韧的蛋壳，将他即将离体的神魂死死地锚固在识海之内。
然而，那“虚空邪眼”的吸力实在太过霸道，无形壁垒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发出“咔咔”的碎裂声，显然也支撑不了多久！
“神辉·镇魂！”
苏九璃一声清叱，眉心那一点朱砂般的古老神纹骤然大亮！一股尊贵而浩瀚的金色神辉自她体内冲天而起，宛如烈日初升，强行抵御着那股阴邪的吸力。她以血脉之力护住自身神魂的同时，更分出一缕柔和的金色神光，如同一条温暖的绶带，缠向离她最近的顾清晏。
顾清晏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但他动作却不见丝毫慌乱。电光火石之间，他左手从随身药囊中一探，指尖已夹着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心异香的丹丸，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右手同时捏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看也不看，精准无比地刺入自己头顶的百会穴！
丹药入口化作清流，银针刺穴稳固心神，双管齐下，他那摇摇欲坠的神魂总算暂时稳住，但眼前依旧是天旋地转，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桀桀桀……没用的！挣扎吧，哀嚎吧！你们的神魂，都将成为我‘邪眼’的养料！”
面具人癫狂的笑声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他将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邪眼之中，那瞳孔旋涡的吸力再次暴涨！
“砰！”
裴砚识海中的精神壁垒应声而碎！
下一刻，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彻底拽出，投入了一片无尽的虚无。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
整个世界都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仿佛一块浸透了陈年血迹的画布。空中飘荡着无数扭曲、残破的人形光影，他们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是最纯粹的绝望与痛苦的呐喊，直击灵魂深处。
这些，都是曾被“虚空邪眼”吞噬的神魂碎片，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魂！
“原来……这就是邪眼的内部空间……”
裴砚的神魂也化作一道虚影，漂浮在这片绝望之地。神魂被撕裂的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冲垮。
他看到，那些怨魂正麻木而贪婪地朝他围拢过来，似乎想将他这个新来的“同伴”也撕成碎片，分而食之。
绝境！
然而，越是置身于这精神与灵魂的绝地，裴砚的头脑反而愈发清明！
剧痛之中，他想起了自己刚刚领悟的“中和”之法，想起了那言灵之力与诅咒之力相互湮灭的奇景！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自己这“九界说书人系统”的本质！
说书，说的是故事，动用的是口舌。但其根源，却是精神的想象，是意志的显化！这系统，本身就是一种驾驭精神力量的至高法门！
“以精神力为本……这邪眼空间，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由强大精神力构建的、虚假的幻境牢笼……”
“用我的力量，去‘中和’它的虚妄！”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野火燎原般在他即将崩溃的意识中熊熊燃起！
他要在这里，在这邪眼的核心，在这敌人的主场，开坛说书！
目标不是外界的任何人，而是这片邪眼空间本身！
“啊——！”
裴砚强忍着被怨魂撕咬的剧痛，集中起全部残存的意志。他没有嘴巴，无法发声，但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凝聚成笔，以这片暗红色的虚无为纸！
一个个由精神力构筑的、散发着微光的古朴文字，开始在这片绝望空间中凭空浮现！
那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功秘法，也不是什么杀伐决断的英雄史诗。
而是一个简单到极致，却又玄奥到极致的哲学片段。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当这几行字出现时，那些疯狂扑来的怨魂动作猛地一滞。
裴砚的神魂之力继续燃烧，更多的文字接连浮现。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嗡——！”
当最后一个“与”字成型的刹那，整个邪眼空间剧烈地一震！
那个终极的疑问，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真实与虚幻边界的辩证，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片由“绝对噩梦”构筑的空间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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