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禅院内,血腥气与松柏的清气诡异交织。韩通那沾着血污的油布包,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冰冷的石桌。他虬髯戟张,断腕处的污血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扭曲: “周墨轩那狗贼熬刑不过,全撂了!他父周炳坤,时任太医院左院判,受曹化淳与…与漠北蒙古鞑靼部‘金帐国师’巴尔思密谋指使!以慢性奇毒‘牵机引’,混入先帝日日进补的‘八珍养荣汤’!日侵月蚀,毒入肺腑,终致…终致先帝‘暴崩’!”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弑君!毒杀大明皇帝!虚尘琉璃佛眸骤然收缩,伽蓝碎玉在怀中滚烫如火!沐林雪冰雕般的容颜上,寒意更甚,握刀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韩通喘着粗气,独眼赤红:“更可恨者!彼等探知皇后娘娘有孕,恐诞下嫡子,动摇其奸谋,竟买通坤宁宫掌膳太监王德禄!于娘娘安胎药中,亦掺入‘牵机引’!欲绝我大明嫡脉于胎中!”他猛地一指虚尘,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愤,“幸得天佑!幸得忠仆贾安机警如狐,察觉汤药有异,暗中调换!才…才护得殿下安然降生!” “那夜宫变!”韩通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猛兽嘶吼,“曹化淳、周家,勾结御林军副统领赵千山及部分宵小,悍然发难!封锁宫门,血洗六宫!意图废黜当时尚为太子的陛下(指年幼当今天子),拥立…拥立信王朱载圳!” 信王朱载圳!
这个名字如同九霄雷霆,轰然炸响! 禅院内死寂一片。连呼啸的山风都仿佛停滞。虚尘与沐林雪心头剧震!信王!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先帝的胞弟!多年来韬光养晦,素有贤王之名!竟是二十一年前那场腥风血雨、毒杀亲兄、弑君篡位阴谋的真正主使?! “周墨轩供认!”韩通猛地拍向油布包,震得石桌嗡嗡作响,“朱载圳狼子野心,觊觎大位已久!勾结蒙古金帐国师巴尔思,许以割让河套、岁币翻倍之诺!巴尔思则遣高手相助,更以‘牵机引’奇毒相赠!只为扶立朱载圳这傀儡上位,使我大明内乱不休,边疆空虚!彼时,蒙古铁骑便可长驱直入,饮马长江!” 巨大的阴谋如同冰山浮出水面!弑君!毒嗣!勾结敌国!意图裂土!桩桩件件,皆是诛九族、遗臭万年的滔天大罪!而幕后黑手,竟是当朝亲王! “证据何在?!”沐林雪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她深知此事牵连之大,若无铁证,便是滔天巨浪,足以倾覆朝堂! 韩通深吸一口气,强压沸腾的怒火,双手颤抖着打开那层层包裹的油布。里面并非书稿,而是两样令人触目惊心之物! 其一,是一方明黄色、边缘已被岁月侵蚀发黑的丝帛!丝帛之上,以鲜血书就数行字迹!那字迹仓促、扭曲,却力透绢背,带着刻骨铭心的绝望与控诉:
“臣炳坤泣血顿首!信王载圳、阉竖曹化淳,挟臣以亲族性命,逼臣以‘牵机引’毒害陛下、皇后母子!臣罪该万死!然天理昭彰,岂容奸邪久匿!此乃曹逆亲书密令、信王印信图样为证!望后来者持此,诛国贼,清君侧,以慰陛下、皇后在天之灵!臣周炳坤绝笔!” 血诏!竟是太医院左院判周炳坤临死前的血书绝命状! 其二,是一块巴掌大小、被烧得焦黑卷曲,却依稀能辨出材质坚韧的皮革残片!残片上,用某种特殊的暗红色颜料(似为朱砂混合人血),清晰地烙印着一个独特的印章图案——那是一条盘踞于祥云之上、五爪狰狞、栩栩如生的螭龙!龙爪之下,并非寻常的宝珠或火焰,而是一个微缩的、极其精巧的八卦罗盘!图案下方,还有一行几乎被烧毁的鞑靼文小字,仅余开头两个字符:“Ba…”(巴尔思名字的开头)。 “这是从周府密室一个防火暗格里搜出的!”韩通指着皮革残片,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周墨轩那狗贼说,这是他父亲周炳坤当年截留的信物!是金帐国师巴尔思与信王朱载圳秘密联络时,用以加盖封漆、确认身份的独门印记!天下独一无二!周炳坤留此作为保命符,却终未逃脱毒手!” 铁证如山!
血诏控诉!金帐国师印信!
矛头直指信王朱载圳与蒙古国师巴尔思! 虚尘看着那方浸透忠臣血泪的丝帛,看着那焦黑却烙印着滔天罪证的皮革,琉璃佛眸中悲悯与怒意交织。伽蓝碎玉的温热仿佛带着二十一年前那夜的惨烈血腥。 “信王…朱载圳…”虚尘的声音低沉,仿佛蕴藏着风暴,“此獠现在何处?” “就在京中!”韩通咬牙切齿,“盘踞于信王府邸!自以为韬光养晦,实则暗中勾结朝臣,收买内侍,更蓄养死士!太后降旨彻查周、曹余党,这老狐狸似有警觉,王府戒备森严如同铁桶!末将本想立即提兵围府拿人,但兹事体大…”他看向虚尘,目光复杂,“涉及当朝亲王,更恐其狗急跳墙,伤及殿下…故星夜前来禀报!” 他口中的“殿下”,自然是指虚尘。这称呼的改变,昭示着身份的彻底确认。 “韩统领所言甚是。”虚尘缓缓道,“信王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王府之内,必有无数机关暗道、高手护卫。贸然强攻,非但不易成功,更恐其焚毁证据,或……”他目光扫过沐林雪,“挟持人质,玉石俱焚。” 沐林雪冰眸微凝,瞬间领会:“人质?” “朱载圳嫡长子,朱翊钧。”虚尘声音平静,却带着洞察,“年方十二,素以聪慧仁孝闻名,常居京郊‘澄心别院’静养。此子,必是朱载圳最大软肋,亦是他最可能转移隐藏的目标。”他看向韩通,“统领可曾派人监视澄心别院?” 韩通一拍大腿:“哎呀!还是大师…殿下思虑周全!末将只顾着王府,险些漏了此处!这就加派人手…” “不必了。”沐林雪清冷的声音打断他,“澄心别院,交给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血螭刀冰冷的刀刃在她指尖无声摩挲。 虚尘微微颔首,对沐林雪投去一个了然的目光。两人之间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早已臻至化境。 “韩统领,”虚尘转向韩通,目光沉凝,“当务之急,是即刻将此血诏、印信呈送太后!并请太后降下雷霆懿旨:第一,封锁九门,隔绝内外,严防朱载圳及其党羽外逃或传递消息!第二,以迅雷之势,按周墨轩口供及曹化淳遗留名册,锁拿其在朝堂、内廷、御林军中的所有党羽!剪其羽翼!第三,严密监控信王府,外松内紧,示敌以弱,使其麻痹,待证据链彻底闭合,再一举擒王!” 条理清晰,步步为营,既有雷霆手段,亦有缓兵之策。韩通听得心服口服,眼中精光爆射:“末将明白!这就快马回京,面呈太后!殿下与沐帅……”他看向静心禅院,眼中仍有忧虑。皇觉寺虽僻静,但今夜刺客已至,此地未必绝对安全。 “此处有沐帅在,统领无需挂怀。”虚尘语气平和,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贫僧…正好借此清净之地,参详一二。”他目光深邃,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怀中伽蓝碎玉。这枚伴随他成长的玉佩,除了是身世之证,似乎还隐藏着更深层的秘密,与那金帐国师印信上的八卦罗盘隐隐呼应…恩师空闻圆寂前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闪过。 “末将遵命!”韩通不再犹豫,抱拳一礼,抓起油布包,转身如同旋风般冲下山去!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松涛夜色之中。 禅院重归寂静,唯有风声呜咽。沐林雪并未多言,玄衣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院墙之外,方向直指京郊澄心别院。她行动如风,无声无息,将“玄冰玉骨”身法催动到极致。 虚尘独立廊下,月光如水,流淌在他月白的僧袍上。他缓缓盘膝坐下,伽蓝碎玉握于掌心。温润的玉质传来丝丝暖意,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与呼唤。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不再压制血脉深处那股因身份揭露、血诏冲击而蠢蠢欲动的力量。那股力量至阳至刚,带着堂皇浩然的帝王龙气,与他精纯浩瀚的佛门内力竟隐隐相融!玉骨莲的磅礴生机在经脉中奔涌,仿佛为这股新生的力量提供了温床。 他尝试着引导这股力量,与伽蓝碎玉的气息交汇。玉佩光芒渐盛,内部仿佛有金色的细流在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缩的、生生不息的佛轮。虚尘心念一动,那佛轮虚影竟隐隐投射在他身前虚空之中,缓缓转动,散发着洗涤心灵的柔和佛光。更奇妙的是,随着佛轮转动,他敏锐地感知到,天地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脉络,如同大地的经络,缓缓流淌着难以察觉的、微弱的生命气息(地脉龙气雏形感知)… 翌日,紫禁城,太和殿。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素白的帷幕低垂,巨大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年幼的天子身着素服,小脸紧绷,不安地坐在龙椅上。珠帘之后,太后周氏凤冠素服,脸色苍白如雪,唯有一双凤眸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方染血的丝帛诏书! 阶下,文武百官缟素肃立,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韩通风尘仆仆,立于殿中,声如洪钟,将周墨轩口供、血诏、金帐印信残片之事,以及信王朱载圳勾结蒙古、毒杀先帝皇后、图谋篡位的滔天罪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公之于众! 每一句话,都如同炸雷,轰击在死寂的大殿之上! “信王!朱载圳!弑君篡位!毒害皇嗣!勾结外虏!意图裂土!其罪…罄竹难书!当千刀万剐!诛灭九族!”韩通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回荡在空旷的金銮殿! “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少林龙隐录请大家收藏:(m.20xs.org)少林龙隐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