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深处残留的硫磺与焦糊气息尚未散尽,虚尘与沐林雪相互扶持,沿着一条因爆炸而撕裂、勉强可容人通行的倾斜裂缝,艰难向上攀爬。碎石不断从头顶簌簌落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虚尘面色苍白如纸,强行引动地脉意志对抗巴尔思的幽冥鬼爪,虽护得两人周全,但那沛然莫御的反噬之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经脉中攒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剧痛。伽蓝碎玉紧贴在他心口,温在他心口,温润的光芒微弱却持续,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勉强维系着他摇摇欲坠的清明。 沐林雪的情况稍好,但肩头旧伤在冰冷河水和剧烈冲击下隐隐作痛,玄冰真气枯竭带来的虚弱感阵阵袭来。她一手紧握血螭刀,刀尖不时点地借力,另一只手则牢牢搀扶着虚尘的手臂,触手处那滚烫的体温让她冰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焦灼。两人都未言语,唯有粗重的喘息和碎石滚落的声音在狭窄的缝隙中回荡。每一次虚尘因剧痛而身形微晃,沐林雪搀扶的手臂便下意识地收紧一分,那冰冷的指尖透过破碎的僧袍,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不知攀爬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夹杂着新鲜泥土的气息和隐约的人声!出口! 两人精神一振,奋力向上。当虚尘的手终于扒住裂缝边缘湿冷的泥土,奋力探出身形时,刺目的天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随即,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曾经恢弘壮丽的信王府,此刻已化作一片巨大的、冒着袅袅青烟的废墟焦土!断壁残垣犬牙交错,烧焦的梁木如同巨兽的骸骨指向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尘土气息。废墟之上,无数身着玄黑重甲的京营士兵、猩红飞鱼服的锦衣卫缇骑、以及深蓝服饰的大内高手,如同蚁群般在瓦砾堆中奋力挖掘、搜寻,呼喝声、号令声、伤者的呻吟声交织成一片。 而就在这片巨大废墟的中心,距离他们爬出的裂缝不过数十步之遥,赫然矗立着一座临时搭建的明黄色帷帐!帐前,三百名盔甲鲜明、按刀肃立的大汉将军(宫廷禁卫)组成森严的警戒线,肃杀之气将周围的喧嚣都压了下去。帐门敞开,隐约可见太后周氏那身着素白凤袍、端坐于凤椅之上的身影,以及跪伏在地的皇觉寺住持空明大师。 虚尘的目光,瞬间被太后手中紧攥着的一样东西攫住——那枚巴掌大小、玄色为底、金线绣着五只龙爪拱卫明珠的锦囊!玄色五瓜龙纹锦囊!母亲张嫣亲手缝制的最后一件信物!它本应深藏于皇觉寺禅室的暗格,此刻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同他竭力隐藏的身份,被彻底撕开了最后一层面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虚尘脚底窜上头顶,压过了经脉的灼痛。身份暴露了!而且是在如此惨烈、如此混乱、如此…被动的时刻! 就在虚尘心神剧震的刹那!
“在那里!有人出来了!”废墟中,一名眼尖的锦衣卫百户猛地指向裂缝方向,厉声高呼! 唰——!
无数道目光如同利箭般瞬间聚焦过来!挖掘的士兵停下了动作,警戒的禁卫握紧了刀柄,帷帐内外的所有视线,都死死钉在了刚刚爬出废墟、满身血污尘土、相互搀扶的虚尘与沐林雪身上! 死寂!比地窟更深沉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片废墟!只有风吹过断壁的呜咽和远处伤兵的呻吟。 帷帐内,太后周氏猛地站起身!凤眸如电,穿透数十步的距离,精准地落在虚尘那张沾满污迹却依旧难掩清俊、眉宇间与先帝年轻时画像惊人相似的脸上!她的目光,从虚尘的脸,移到他身旁玄衣染血、冰眸含煞的沐林雪,再落到两人紧紧相扶的手臂上…最后,死死定格在虚尘胸前僧袍破碎处,那若隐若现、温润流转着青金色微光的伽蓝碎玉上! 时间仿佛凝固。 太后的脸色,由最初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迅速转为一种混合着滔迅速转为一种混合着滔天怒火、被欺骗的屈辱、以及…冰冷刺骨的杀意的铁青!她握着锦囊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凤冠珠钗剧烈颤抖! “好…好一个佛门高僧!好一个忠义伯府千金!”太后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难以浇灭的愤怒,清晰地刺破死寂,响彻废墟,“私离禁地!擅闯险境!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更置大明国本于何地?!沐林雪!你可知罪?!” 最后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矛头直指沐林雪!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锁定了她! 沐林雪冰眸骤然收缩!她清晰地感受到太后那毫不掩饰的、欲将她置于死地的意志!但她身形挺直如标枪,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搀扶虚尘的手臂收得更紧!迎着尘的手臂收得更紧!迎着太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她冰唇微启,声音清冷如万载玄冰,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护卫殿下,乃臣职责所在!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何罪之有?!” “护卫殿下”四字,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废墟上空炸响!这是沐林雪第一次,在如此公开、如此剑拔弩张的场合,以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点破了虚尘的身份! “殿下?!” “他…他真是…皇长子?!” 废墟之上,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与抽泣声!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虚尘身上,充满了震惊、敬畏、探究与难以置信!韩通带来的消息尚在高层流传,此刻被沐林雪当众坐实,无异于石破天惊! 太后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一种近乎狰狞的紫红!沐林雪这公然抗旨、当众点破皇子身份、更以“护卫”之名将自身与虚尘牢牢绑定的举动,在她看来,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沐家试图染指未来国本的狼子野心! “放肆!”太后怒极,凤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沐林雪!你擅离职守,引皇子涉险,致其身陷绝境!更敢当众咆哮顶撞!来人!给哀家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喏!” 帐前数名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大内供奉高手,如同鬼魅般瞬间闪出,呈扇形向沐林雪包抄而来!掌风凌厉,指爪如钩,显然都是顶尖的内家高手,出手便是擒拿要害的杀招!太后的命令,是“拿下”,但出手的狠辣,分明带着废其武功、甚至当场格杀的意味! 沐林雪冰眸寒光大盛!血螭刀发出一声凄厉龙吟,青黑色的刀锋瞬间出鞘半寸!极致的冰寒杀气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即便真气枯竭,重伤在身,她沐林雪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她可以死,但绝不能在虚尘面前,被如此折辱擒拿! 就在这千钧一发、冲突即将爆发的瞬间! “住手!” 一声低沉、虚弱,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与浩瀚佛门意志的沉喝,骤然响起! 虚尘动了! 他猛地挣脱沐林雪的搀扶,一步踏前,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沐林雪与那几名大内供奉之间!他身形依旧不稳,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月白僧袍破碎染尘,但那双琉璃佛眸,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两盏在狂风中摇曳却永不熄灭的明灯!伽蓝碎玉在他胸前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一股融合了佛门慈悲、龙气威严、以及地脉沉凝的奇异气势,如同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住他与身后的沐林雪! 那几名疾扑而至的大内供奉,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慑,身形竟不由自主地一滞!他们感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厚重如山岳的气墙!那气墙并非强横的排斥,而是带着一种堂皇正大、令人心生敬畏的磅礴意志,让他们蓄满内劲的杀招,竟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太后!”虚尘的目光越过那几名供奉,直直望向帷帐中脸色铁青的太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昨夜刺客强袭皇觉寺,凶险万分。沐帅为护贫僧周全,浴血奋战,身负重伤!今日王府地陷,更是贫僧为寻证据,执意深入险境,沐帅为护贫僧,才身陷地窟!若非沐帅拼死相护,贫僧早已命丧巴尔思邪法之下!何来擅离职守、引贫僧涉险之说?”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踏出一步。步伐虽虚浮,却异常坚定。僧袍染血,形容狼狈,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澄澈坚定的目光,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 “至于身份…”虚尘的目光扫过废墟上无数双震惊的眼睛,最后落回太后手中那枚刺目的玄色五爪龙纹锦囊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坦然,“伽蓝碎玉、蟠螭玉佩、玄色锦囊…身世之证,皆在太后手中。贫僧…虚尘,乃先帝与孝慈贞懿皇后张氏嫡子,朱慈烺。” 身份!终于由他亲口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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