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派出所的候问室,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廉价茶叶浸染木桌椅的浑浊气味。惨白刺眼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在油腻的白灰墙上投下冷硬的光晕。角落里挂着的空调费力地吐着冷气,也难以吹散空气里淤积的湿闷暑气。王峰坐在一张焊死在地面的金属凳子上,冰凉坚硬。手腕上那副沉重乌黑、闪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手铐(合金钢制),深深陷入他那沾满干涸污泥、更显肮脏的腕部皮肤,粗粝的摩擦感不断提醒着他此刻的囚徒处境。褴褛得仅能勉强蔽体的灰布道袍碎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与冰冷的金属接触处带来一种黏腻刺骨的寒意。长发凝结着泥块枯草,杂乱地垂落,半遮住他那张在强光下更显苍白如纸、眉宇间凝聚着深刻疲惫与一丝化不开戾气的脸。
然而,更深层的怒火与暴戾被死死压制着。方才警车上那惨白电光鞭挞灵魂的剧痛仍在血肉深处残留震颤,更带给他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威慑与警醒。他微微佝偻着背,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那双深陷泥污、早已看不出原色草鞋的枯瘦脚掌上。丹田深处,那仅余三成的残破道基如同冬眠蛰伏的凶兽,在电流麻痹后艰难地凝聚着丝丝缕缕微弱的暖流,谨慎地流转于受损严重的经脉,修复着最糟糕的灼伤与错位,不敢有丝毫异动。
“哐当!”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很刺耳。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穿着藏青色短袖制服的中年民警走了进来,胸前警号牌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一脸浓密的络腮胡茬使他看起来格外严肃。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厚本子和一支亮闪闪的金属笔(圆珠笔),随手拖过一张高脚铁凳,在王峰对面重重坐下,金属凳脚摩擦水泥地发出刺耳的锐响。这声音让王峰紧咬的牙关微微错动了一下。
“清醒了没?”络腮胡民警声音像砸在砂纸上的粗砾,眼珠上下刮视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却隐隐透着股怪异气质的“流浪汉”,“身份证拿出来。姓名,籍贯,住址,职业,一项一项说!”他把本子拍在膝盖上,金属笔头咄咄地叩击着纸页。
王峰缓慢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从散乱发丝间投出。他的意识深处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跨越了六个世纪的尘埃。在明朝数十载的修行与生活,早已将他的语言、思维乃至本能都深深烙上了那个时代的印记。而长达六百年的沉眠,更像是将他彻底封存在了时光琥珀之中,现代的记忆被挤压到了最偏僻的角落,几乎石化。此刻骤然惊醒,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质问,他几乎是本能地调动了最熟悉、最深入骨髓的表达方式——那种属于大明宫廷与道门清修的雅言官话。
他喉咙干涩得如同沙地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久未开启的古墓中艰难掘出,带着无法作伪的遥远岁月沉淀下来的奇特韵律与用词习惯:“鄙……鄙人王峰,法号守玄,”他用了一个六百年前官方文书中惯用的谦辞开头,试图建立起属于自己认知中的秩序对话,“乃大明御敕‘守玄真人’。籍贯……”他略一停顿,记忆深处最清晰的归属地涌上来,“……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均州武当山。”
络腮胡民警捏着笔的手指猛地顿住!粗浓的眉毛瞬间拧成了疙瘩,如同两条弓起的黑色毛虫!他先是愕然,随即一股被戏弄的怒火“腾”地窜了上来!“啥玩意儿?!王真人?大明朝?!”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王峰脸上,“搁这跟我演古装剧呢?还承宣布政使司?!身份证!听懂没?!是不是武疯子?!”
面对对方骤然爆发的怒意和“疯子”的斥骂,王峰苍白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他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困惑,似乎潜意识里知道对方在要求什么,但那具体的“身份证”概念和现代应答方式,却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无法抓取。他只能依循着最根深蒂固的认知模式回应,语调因着强压而显得更慢,每个字都清晰,却更透着时空交错的荒诞:“贫道乃燕王朱棣靖难功臣,受敕御封‘守玄真人’,列席武当掌教。此山门乃御赐永业,贫道之归所。何来‘演剧’之说?”
“燕王朱棣?!嘿!你还越说越来劲了是吧?!”络腮胡民警彻底气笑了,把本子往膝盖上狠狠一拍,金属笔险些折了,“永乐大帝是吧?!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吗?这儿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湖北省,武当山特区派出所!二十一世纪!二零二三年!!赶紧地!别给我胡咧咧!老实交代身份!否则别想出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王峰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组,眉头紧锁。但“二十一世纪”和“二零二三年”这两个冰冷的数字,如同两把巨锤,狠狠砸在了他记忆混乱的壁垒上!龟甲占卜那惊鸿一瞥的“六百年后”未来图景——钢铁洪流、冰冷灯火——与他潜意识深处某个被尘埃掩埋的、关于“未来”的模糊概念轰然重合!剧烈的认知冲突让他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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