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的莽莽林海在车轮下急速倒退。盘山公路如同灰白色的巨蟒,缠绕在墨绿色的山体之上。窗外,原始森林的气息混合着湿润的泥土与腐殖质的味道,透过车窗缝隙涌入。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参天古木的枝叶在风中翻涌,如同绿色的波涛。越往深处,人烟越是稀少,道路愈发崎岖,最终在某个挂着“生态保护区核心区,严禁入内”锈蚀铁牌的路口彻底断绝。
王峰推开车门,一股带着凉意、饱含草木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拒绝了清和道长安排的向导和保镖(当地林业局派出的巡护员),只背着一个轻便的登山包(清和塞满了压缩饼干、净水片和急救包),穿着一身利落的深灰色户外冲锋衣(遮掩了素白长衫),长发依旧束在脑后,霜白的鬓角在浓绿背景中格外醒目。他对着忧心忡忡的清和与几位巡护员微微颔首:“不必担心。我入山寻些……旧物。少则数日,多则半月,自会返回。”
话音落,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便已没入路边那几乎密不透风的原始灌丛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绿意深处,只留下枝叶摇曳的轻微声响。
清和道长望着那瞬间被密林吞噬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知道,祖师此行,绝非寻常。
接下来的半个月,王峰的身影如同鬼魅,穿梭在神农架最核心、从未被人类足迹踏足的原始秘境。这里没有路,只有藤蔓纠缠、苔藓覆盖的嶙峋怪石和深不见底的沟壑。参天巨木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天光,林下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板根如同巨兽的肋骨拱出地面,缠绕着蟒蛇般的藤蔓。奇异的菌类在朽木上发出幽幽荧光,不知名的鸟兽在浓荫深处发出短促而怪异的鸣叫。
王峰步履从容,却快得惊人。四成道基之力流转周身,让他身轻如燕,踏着湿滑的苔藓和虬结的树根如履平地。他不再刻意收敛气息,一股沉凝如山、却又带着山林亲和力的无形气场自然散发开来,所过之处,那些潜伏在暗处、带着原始野性的目光(毒蛇、猛兽)竟都悄然退避,不敢靠近。
他循着冥冥中的一丝感应——那源自龟甲修复后更清晰的、与老白之间跨越六百年的微弱羁绊,以及网络上那段视频捕捉到的、白猿残留的独特气息(一种极其活跃、近乎狂暴的生物磁场),在茫茫林海中坚定地穿行。饿了,便摘些可食用的野果(丰富的野外生存知识瞬间调用);渴了,便掬一捧清冽的山泉。夜晚,则寻一处干燥的树洞或岩隙,盘膝打坐,一边调息巩固修为,一边以道基之力如同无形的雷达,细细扫描着周遭山林的生命波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始森林的壮丽与危险在他面前展露无遗。他见过直径数米的千年古树轰然倒塌,溅起漫天腐叶;见过碗口粗的巨蟒缠绕猎物,冰冷的鳞片在幽光中闪烁;也曾在暴雨倾盆的夜晚,于悬崖绝壁的凹洞中静听雷霆万钧,感受天地之威。丹田道基在纯净自然之气的滋养下愈发凝练,龟甲在怀中温润如玉,与这片古老山林的气息隐隐共鸣。
但老白的踪迹,却如同石沉大海。那惊鸿一瞥的视频气息仿佛只是错觉。若非龟甲深处那丝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羁绊始终未断,王峰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判断失误。
直到第十五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在林间投下道道斜长的金色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某种……极其清冽、沁人心脾的……果香?
王峰循着香气,拨开一片挂满水珠的巨大蕨类叶片。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隐藏在山坳最深处的林中谷地!四周被陡峭的、爬满厚厚苔藓和藤蔓的岩壁环抱,如同一个巨大的绿色碗盏。谷地中央,没有参天巨木,只有一片相对低矮、却异常繁茂的奇特树林。树干虬结如龙,树皮呈现出一种温润的银灰色,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树林中央,一株格外高大、形态也最为奇古的老树!它不像其他树木笔直向上,而是如同一条盘踞的苍龙,主干扭曲盘旋,分出数根粗壮的枝桠,斜斜伸向天空。枝桠上,挂满了累累的果实!那果实形似山杏,却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玉白色! 表皮光滑,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七彩光晕? 在夕阳的金辉下,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泽!那股清冽到极致、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奇异果香,正是源自这些玉白果实!
王峰瞳孔微缩!这树……这果……绝非凡品!其散发的生命气息之精纯浓郁,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灵植!甚至……让他丹田道基都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渴望!
就在他心神被这奇树异果吸引的刹那!
“嗷——!!!”
一声低沉、充满警告意味、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的咆哮!如同闷雷,猛地从老树虬结的枝干深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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