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冷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缠绵的毛毛雨,打在脸上像细针在扎。燕十三蹲在老槐树的虬结根须间,锈刀的刀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整整三个时辰,视线从未离开过三里外那座废弃的土地庙。
庙檐下的铜铃早就没了铃铛,只剩半截铁链在风里打着转,发出“吱呀”的哀鸣,倒像是某种暗号。昨天竹林里那具影卫尸体旁的菩提叶纸,边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这种香只有苏州寒山寺的僧人会用,却出现在了晋王府影卫的身上,本身就是最可疑的破绽。
“十三哥,你看那边。”石头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少年把自己裹在湿漉漉的蓑衣里,像块不起眼的顽石。他手里的重剑斜斜插在泥地里,剑脊反射着云层缝隙漏下的微光,正好照亮土地庙西侧的芦苇荡。
三个黑衣人正从芦苇里钻出来,动作轻得像猫。他们的斗笠压得很低,腰间悬着的弯刀在雨里泛着乌光——那是影卫的制式兵器,刀鞘上缠着的黑布绣着半朵白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燕十三的拇指摩挲着锈刀的吞口,那里的铁锈不知何时凝成了个模糊的狼头形状。他想起老赵的话:影卫从不与江湖门派勾结,除非有天大的利益驱使。晋王和白莲教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交易?
“老赵说的没错,他们果然在等白莲教的人。”燕十三低声道,指尖在潮湿的树皮上划出三道刻痕,“左边那个步伐虚浮,是练硬功的;中间那个呼吸绵长,内力最深;右边那个……你注意他的左手,总是按在腰间,那里肯定藏着暗器。”
石头默默点头,重剑被他悄悄拔出三寸,剑刃切开空气的轻响被雨声完美掩盖。少年的瞳孔在昏暗里微微收缩,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潜伏,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像狼崽子第一次闻到血腥味的兴奋。
土地庙里突然亮起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破窗棂,在泥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燕十三看见影卫们摘了斗笠,露出三张毫无特征的脸,就像用模具刻出来的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左额角都有个极小的刺青,像是某种鸟类的图腾。
“是雀部影卫。”老赵不知何时出现在燕十三身后,老人的伤腿在泥地里陷得很深,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晋王把最擅长追踪的雀部派来了,看来是势在必得。”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三枚黑黝黝的铁蒺藜,“当年镇北侯的斥候营,就常用这东西对付追踪者。”
燕十三接过铁蒺藜,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注意到铁蒺藜的尖刺上缠着细如发丝的钢丝,显然是老赵特意改造过的:“您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不是知道,是猜的。”老赵的目光落在土地庙的供桌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瓷碗,碗里的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白莲教的‘水引术’,用来传递消息最方便,也最容易留下痕迹。”
话音未落,土地庙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拄着根禅杖,僧袍的下摆却绣着暗金色的莲花——寒山寺的僧人绝不会穿这样的衣服。更诡异的是,他的脸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只能看到一截苍白的下巴,和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在鞘里震颤起来,刀身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红光。他死死按住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个白衣僧人的气息,和藏龙穴里那具拼接白骨散发出的邪气一模一样。
“东西带来了?”白衣僧人的声音像砂纸在磨木头,刺耳又黏腻。他的禅杖在地上顿了顿,供桌下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显然有机关被启动了。
中间的雀部影卫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扔在供桌上:“燕十三的行踪都记在里面,包括他昨天在竹林里用的刀法。教主承诺的‘血蛊引’,该兑现了吧?”
白衣僧人轻笑一声,从袖里滑出个黑陶小瓶:“晋王倒是比传闻中更心急。不过这‘血蛊引’用一次就要折损十年阳寿,你们确定要现在用?”
影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王爷有令,三日内必须取燕十三首级。至于阳寿……影卫从来不在乎这个。”
燕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血蛊引是白莲教最阴毒的蛊术,中蛊者会获得常人三倍的力量,代价是全身血液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凝固成块,死状极其凄惨。晋王为了杀他,竟然连自己的影卫都舍得牺牲。
“动手!”燕十三低喝一声,锈刀如同暗夜里的闪电,劈开雨幕直扑土地庙。他不能让影卫拿到血蛊引,更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的刀法传给晋王。
石头的重剑紧随其后,少年没有选择破门而入,而是直接撞向土墙。“轰隆”一声巨响,泥块飞溅中,重剑带着万钧之势劈向那个白衣僧人。老赵则将铁蒺藜撒向门口,三根毒刺精准地扎进影卫们的脚踝,钢丝瞬间绷紧,将他们的脚腕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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