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晋王府。
往昔煊赫威严的王府,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象征亲王威仪的蟠龙金匾蒙上了一层晦暗的灰尘。高耸的围墙内,听不到丝毫人声,只有风穿过空荡回廊的呜咽,如同鬼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血腥与奇异甜香的诡异气味,丝丝缕缕,无孔不入,正是白莲教秘制情蛊所特有的气息,甜腻得令人作呕,又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寒。
王府深处,象征权力核心的“承运殿”内,景象更是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昏黄的火苗,将巨大的蟠龙柱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地面上,原本光可鉴人的金砖被一层粘稠的暗红色污迹覆盖,那是干涸的、新旧叠加的血迹,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数十名晋王府的精锐侍卫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在殿内各处,他们身着锃亮的甲胄,手握刀柄,保持着警戒的姿态,然而眼神却空洞呆滞,脸上凝固着一种诡异的、混合了极度痛苦与扭曲欢愉的僵硬笑容,嘴角咧开,肌肉抽搐,涎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冰冷的甲叶上。他们的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粉红色血丝,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情蛊已深入脑髓,彻底剥夺了他们的神智,沦为行尸走肉。
大殿中央,象征着晋王无上权柄的紫檀木蟠龙王座依旧矗立。只是此刻,端坐其上的晋王赵弘,早已不复往昔的威严睥睨。他身披的那件绣着四爪金龙的亲王蟒袍凌乱不堪,金线崩裂,沾满酒渍和莫名的污迹。曾经保养得宜、威严沉静的脸庞,此刻深陷下去,眼窝发黑,双颊浮肿,透着一股纵欲过度、精气耗尽的灰败死气。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神,浑浊、狂乱、充满了血丝,如同濒死的野兽,闪烁着惊惧、暴怒和一种无法言说的、被无形之物啃噬骨髓的极致痛苦。他的双手死死抠着王座冰冷的扶手,指甲崩裂翻卷,指缝里全是凝固的乌黑血痂,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在与体内某种可怕的怪物搏斗。
王座旁,一身素雅宫装的白莲圣女静静侍立,低眉顺目,姿态恭谨如最温顺的侍女。她手中捧着一个精巧的玉碗,碗中是色泽瑰丽、散发着浓烈甜香的琥珀色液体。她用一柄白玉小勺,姿态优雅地将液体一勺勺喂到晋王嘴边。
“王爷,该服药了。” 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魔力。
晋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浑浊的眼中挣扎之色更浓,似乎在抗拒。然而,当那勺甜腻的液体靠近唇边时,他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最后一丝清明瞬间被贪婪的欲望吞噬。他如同渴极的野兽,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贪婪地吮吸着勺中的液体,喉结剧烈滚动,发出满足又痛苦的呜咽。随着液体入腹,他身体的颤抖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脸上甚至短暂地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如登极乐般的松弛和迷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摩擦的铿锵声。一名身着玄黑重甲、头盔上插着鲜艳翎羽的将领大步闯入殿中。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晋王麾下最为倚重的边军大将,龙骧将军卫铮!他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战场硝烟的味道,显然刚从尸山血海的边关昼夜兼程赶回。
“王爷!” 卫铮声如洪钟,单膝跪地,铠甲撞击金砖发出沉重闷响。他无视殿内诡异的气氛和王座上晋王那非人的状态,语速极快,带着十万火急的焦灼,“北疆急报!胡虏十万铁骑,趁我军主力被牵制于昆仑山,已突破鹰愁涧!守将张猛力战殉国,鹰愁涧……丢了!胡虏前锋距玉京已不足三百里!请王爷速发虎符,调集京畿三卫及各地勤王之师,拱卫京师!迟则……国门洞开!”
“鹰愁涧……丢了?” 晋王赵弘浑浊的眼中似乎被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刺入了一丝微光,他猛地从那种迷醉的状态中挣扎出来,身体剧烈一晃,试图撑住王座扶手站起,声音嘶哑破碎,“张猛……张猛也……死了?” 这个名字仿佛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角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旁边的白莲圣女忽然发出一声极轻、却足以冻结整个大殿的叹息。
“唉……” 这一声叹息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晋王耳中。
晋王身体猛地僵住,眼中那刚刚挣扎出来的一丝清明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扭曲的、混合着痛苦与迷醉的神情,甚至更为剧烈。他不再看卫铮,而是猛地扭头,死死盯住圣女手中的玉碗,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沾湿了华丽的蟒袍前襟,眼中只剩下对那碗中“药”的疯狂渴求。
“王爷!” 卫铮目眦欲裂,猛地抬头,虎目如电,瞬间锁定了王座旁那个看似柔弱的宫装女子,以及她手中那散发着诡异甜香的玉碗。“妖女!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他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腰间佩刀瞬间出鞘半尺,雪亮的刀光映亮了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一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惨烈杀气轰然爆发,直冲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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