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烤得焦焦的,甜汁顺着手指往下流,刘花吹了吹,咬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刘勇斌三口两口吃完,凑到刘花身边:“姐姐,你跟姐夫是打坏人去了吗?我听巷口王奶奶说,你们在南边打了胜仗?”
“小孩子家别乱问。”刘平贵沉下脸,却被贺峻霖按住手。
“勇斌说得对,我们就是去打坏人的。”贺峻霖笑了笑,“等把坏人打跑了,就让你爹重开布庄,给你做新衣裳。”
刘沐暖这时忽然说:“爹,我在兰州认识个先生,他说南边有队伍在抗日,说不定……”
“嘘——”刘平贵赶紧打断她,往窗外看了看,“别乱说,被巡逻兵听见要出事的。”
晚饭是红薯粥,里面掺了点糜子面,稠稠的,冒着热气。刘平贵往刘花碗里多盛了些红薯,刘勇斌捧着碗蹲在炕角,呼噜呼噜喝得香,刘沐暖则轻声跟母亲说学堂的事,说音乐老师教了新曲子,等过了年想教村里的孩子唱。李玲玲听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开心的说:“还是花儿做的粥香。”她紧绷的内心好久都没这样放松开心过了。
吃完饭,刘平贵把贺峻霖叫到院里,从柴房里拖出个木箱。箱子上了锁,他摸出钥匙打开,里面是些布料的样品,有靛蓝的粗布,有带花纹的细布,还有块红绸子,叠得整整齐齐。“这块红绸子,是去年给花花准备的。”刘平贵的声音有些发颤,“结果这丫头倔强,一言不合就跑了,我也一年没见了,这丫头回来了,就给你们吧”
贺峻霖的心猛地一酸,把红绸子拿起来。绸子很软,滑滑的,带着点淡淡的樟脑味。“刘叔,谢谢您。”
“谢啥。”刘平贵把箱子锁好,“等世道太平了,叔给你俩做身新衣服,风风光光地办场婚事。”他往远处望了望,平凉城头的灯亮了,像几颗昏黄的星,“我总觉得,这世道不会一直这样。”
回到屋里,刘花正帮妈妈捶背,李玲玲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刘沐暖的手:“沐暖,给我们唱个歌吧,就唱你在学堂学的那个。”
刘沐暖清了清嗓子,指尖轻轻在膝盖上打着节拍,轻声唱起来:“月亮光,照窗台,娃娃盼着春天来……”声音比刘花清亮些,混着窗外的风雪声,像一缕细细的暖流。贺峻霖靠在炕沿上,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炕洞里的火暖烘烘的,把寒意都驱散了。
夜里他醒了一次,听见刘平贵在咳嗽,咳得很厉害,像要把肺咳出来。刘花在给他捶背,刘沐暖端着水递过去,低声说着什么,他没听清,只听见刘平贵叹了口气,说:“明天不知道这些土匪会不会来查。”
贺峻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雪已经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院子里的雪照得发白。马在马棚里打着响鼻,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很安静,不像有危险的样子。他摸了摸棉袄夹层里的银元,还在,硬硬的,像颗定心丸。
天快亮时,他又梦到了冯家堡。刘志刚正指挥着战士们劈柴,虎娃蹲在地上玩雪,刘双喜的烟袋锅在雪地里明灭。他想喊他们,却发不出声音,着急地往前跑,脚下的雪忽然变成了河,冰凉的水没过脚踝……
“醒了?”刘平贵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灶上温着粥,喝点再睡。”
贺峻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屋里的灯亮着,刘平贵正往灶膛里添柴。刘勇斌抱着枕头缩在炕角,睡得正香,刘沐暖已经起来了,正帮着母亲整理炕席。“刘叔,您起这么早?”
“习惯了,以前这时候早开铺子了。”刘平贵把粥碗递过来,“你们去地窖里躲会儿,冯军的巡逻队天亮就出来。”
刘花也醒了,匆匆吃过早饭,李玲玲坐在门口,背靠着牌匾说“你们藏好,等他们走了,我就给你们报信。沐暖,看好你弟弟。”
“娘放心。”刘沐暖点点头,悄悄往贺峻霖手里塞了块红薯干,“垫垫肚子。”
贺峻霖和刘花来到后院里,掀开仓库大门,最后一个货架的后面有道暗门。刘勇斌跟在后面,攥着刘花的衣角小声问:“姐姐,坏人真的会来吗?”
“别怕,有姐夫在。”贺峻霖摸了摸他的头,率先钻进暗门。刘沐暖最后进来,细心地用草垛挡住门缝,轻声道:“我在上面听着,有动静就咳嗽三声。”
院子里的脚印很快被风吹平,像谁都没来过。暗门后一片漆黑,刘勇斌紧紧挨着贺峻霖,忽然小声说:“姐夫,等你打跑坏人,能教我打枪吗?”
贺峻霖笑了,在黑暗中点点头:“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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