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英端着水碗走过来,递给王世天一碗凉水解渴。他仰头喝了大半,喉结滚动着,脖颈上的汗珠顺着疤痕往下淌。
“胳膊上的伤没事了?”她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是前几天帮老乡修屋顶时被钉子划破的。
“早好了,就蹭破点皮。”王世天不在意地摆摆手,把空碗递回去,“李医生非让缠,说怕感染。”他往松林里看了眼,栓柱正举着木枪趴在树根后“瞄准”,小模样学得有模有样,忍不住笑,“这小子,天天盼着扛真枪呢。”
“都是你惯的。”王小英嘴上嗔怪,眼里却带着笑意。王世天对栓柱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冬天把自己的芦花垫给孩子铺床,夏天进山打了野味,总留着最嫩的给孩子炖汤,连那根木枪,都是他用了三个晚上削出来的,枪托上还刻着几道防滑的纹路。
“孩子嘛,就得野着养。”王世天往伙房走,声音隔着几步远传过来,“将来才能跟咱们一样,经得起摔打。”
午后的阳光透过松针,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吴新辉带着王世天去后沟勘察土地,王小英和赵春燕在伙房里忙着蒸窝窝。面团在石臼里被捶打得砰砰响,混合着野葱的清香,飘出老远。
“听说吴队长要派人去平凉?”赵春燕往灶膛里添着松柴,火苗舔着锅底,把她的脸映得通红。
“听他跟王世天念叨过。”王小英揉着面团,手腕用力,把面团捏成圆圆的窝窝,“说是换点种子,顺便看看那边的情况。”
“平凉那边乱得很。”赵春燕压低了声音,“前阵子有个货郎说,黑风寨的马匪被打散了,一部分跑到平凉地界,投靠了国民党的队伍。”
王小英的动作慢了些。她想起刘双喜,想起他临走时穿着的那件蓝布褂子,也是在袖口打了个补丁。她把窝窝放进蒸笼,蒸汽腾地冒出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吴队长心里有数。”她轻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做事稳妥。”
正说着,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尖叫。王小英赶紧掀开蒸笼盖跑出去,只见栓柱坐在地上哭,手里的木枪断成了两截。丫蛋站在旁边急得脸通红:“是他自己摔的!非要爬那棵老松树!”
王世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蹲在孩子身边,捡起断成两截的木枪看了看。栓柱哭得更凶了:“我的枪……我的枪坏了……”
“哭啥,坏了再做一把。”王世天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拍掉他身上的泥土,“这次给你做个带刺刀的,比这个威风。”
栓柱抽噎着点头,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王世天抱着他往窑洞走,路过王小英身边时,她看见他手里的木枪断口处,还留着他刻的几道防滑纹。
傍晚时分,吴新辉和王世天在后沟的窑洞前谈话。暮色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过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平凉那边的信收到了。”吴新辉的声音压得很低,手里把玩着块石头,“说有批药品和子弹,藏在四十里铺的骡马店,让咱们派人去取。”
王世天点点头:“我去吧。再带上小马和石头,我们三个熟路。”
“那边不太平。”吴新辉看着远处的夜色,“听说有个姓刘的在那边活动,打着商人的旗号,其实是在联络咱们的人。国民党的队伍盯得紧,盘查得严。”
“姓刘的?”王世天有些好奇。
“具体的不清楚,只知道是陕西那边派来的,专做联络的活计。”吴新辉把石头扔在地上,“咱们跟他没直接打过交道,但信上说,见了面提‘春播’就行。”他顿了顿,又道,“你们这次去,只换种子和药品,别掺和其他事。记住,安全第一。”
王世天应了声,目光投向伙房的方向,那里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听见王小英哄栓柱的声音。
夜里,王小英在灯下缝补王世天磨破的袖口。油灯的火苗跳动着,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赵春燕坐在旁边纳鞋底,麻绳穿过鞋底,发出嗤嗤的声响。
“听说王世天要去平凉?”赵春燕忽然问。
王小英的针顿了顿,针尖刺破手指,渗出颗血珠。她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嗯,吴队长安排的。”
“平凉那边真的不安全。”赵春燕放下鞋底,“我娘家就在平凉附近,那边的民团比马匪还凶,见了陌生人就抓。”
王小英没说话,只是把针脚缝得更密了些。她想起白天断成两截的木枪,想起王世天说要给孩子做个带刺刀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给他缝个夹层布袋。”她忽然开口,“装药品用,不容易被搜出来。”
赵春燕点点头,重新拿起鞋底:“再给他备点干粮,路上吃。”
油灯的火苗又跳了跳,映着两人手里的针线,在寂静的夜里,缝补着对远方的牵挂。
第二天一早,王世天带着小马和石头准备出发。他们扮成进山采药的药农,背着空篓子,腰间藏着短枪。王小英把缝好的布袋递给他,里面装着几把新晒的红薯干,还有她连夜烙的糜子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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