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俊刚每天除了帮着修补房屋,还会跟着吴新辉学认字。吴新辉把树枝削成笔,在雪地上写“团结”“坚守”,教贺俊刚念,还跟他讲这些字的意思:“咱们黑松沟能扛过地震,靠的就是团结,以后打马家军,更得守住这份心。”贺俊刚学得认真,晚上躺在棚子里,还会借着油灯的光,在纸片上反复写这两个字,指尖被墨汁染黑了也不在意——他觉得这字里藏着劲儿,像爹以前编草绳时,一圈圈绕在木架上的力道,扎实又牢靠。
狗娃还是老样子,闲不住,白天自己练枪,枪法越来越准,能一枪打中百米外的松果;晚上就拉着贺俊刚讲自己老家的事,说等赶走马家军,要带贺俊刚去吃老家的油饼,还说要教他爬树掏鸟窝。贺俊刚听着,总忍不住笑,觉得狗娃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比黑松沟夜里的篝火还暖。
转眼就到了除夕。前一天夜里下了场大雪,把黑松沟盖得白茫茫一片,晨光一照,晃得人心里都亮堂。乡亲们杀了一头养了大半年的猪,妇女们忙着剁肉馅、蒸馒头,战士们则在空地中央搭了个大灶台,架起一口大锅,炖着猪肉白菜,香味飘得满沟都是。
吴新辉和贺峻霖站在灶台边,看着忙碌的人群,相视而笑。吴新辉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递给贺峻霖:“今年虽然苦点,但是大家都挺了过来,还挖出了新泉水,是个好兆头。”贺峻霖接过酒,抿了一口,又递给吴新辉:“等开春了,咱们就去联络周边的队伍,把马家军的据点再拔掉几个,让乡亲们能安安稳稳种地。”
贺俊刚和狗娃忙着给乡亲们分碗筷,见孩子们围着灶台转,就偷偷给每个孩子塞一块煮得软烂的猪肉。有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咬着肉含糊地说:“俊刚哥,明年咱们还能一起过年吗?”贺俊刚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能,以后每年都能,咱们还能在新盖的房子里过年。”
天黑下来的时候,篝火被点燃了,橘红色的火苗窜得老高,映着每个人的脸。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猪肉,喝着热汤,有人唱起了山里的歌,有人说起了笑话,连王大娘都抹着眼泪笑,说这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热闹的除夕——哪怕住的是棚子,喝的是泉水,可身边都是贴心人,比啥都强。
贺俊刚坐在贺峻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馒头,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爹走的时候,也是冬天,家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守着空屋;现在身边有峻霖哥,有吴政委,有狗娃,有这么多乡亲,就像有了一个新的家。他摸了摸贴身的口袋,爹的信还在,信纸被体温焐得软软的,像是爹在轻轻拍他的背。
“俊刚,咋了?”贺峻霖注意到他的异样,递过来一块猪肉,“是不是想家了?”
贺俊刚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有点哑:“想,也不想。俺想爹,可俺觉得,爹要是看到现在这样,肯定也高兴。”他顿了顿,看向篝火,“哥,俺以后也要像你和吴政委一样,守着黑松沟,守着大家,把马家军打跑。”
贺峻霖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哥信你。等开春了,就教你更多本事,咱们一起干。”
吴新辉也凑过来,递给贺俊刚一个红布条,上面用墨写着“守家”两个字:“这是给你的,咱们黑松沟的人,都得记着守家——守着自己的家,守着乡亲们的家。”
贺俊刚接过红布条,紧紧攥在手里,布条上的字像是有温度,烫得他手心发暖。他抬头看向篝火,火苗跳动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叠在一起,像一片紧紧靠在一起的黑松林,风吹过来,也摇不动。
夜深了,乡亲们和战士们渐渐散去,棚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贺俊刚躺在土炕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听着外面的寒风呼啸,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把爹的信拿出来,借着月光看了看,虽然很多字还认不全,可他记得爹写的“你哥是个好孩子”,现在他知道,爹没说错,峻霖哥是好哥哥,黑松沟的每个人,都是好人。
他把红布条系在手腕上,又把信塞回贴身的口袋,闭上眼睛。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家乡的黄土坡,爹在院子里编草绳,他在旁边帮忙,阳光暖烘烘的;突然,画面又变成了黑松沟,篝火还在烧,狗娃在喊他去练枪,吴新辉在雪地上教他写字,刘花端着热汤走过来,笑着说“快喝,别凉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贺俊刚就醒了。他走出棚子,看见吴新辉和贺峻霖已经在空地上商量事情,冯虎带着战士们在练操,刘花在灶台边生火,狗娃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什么。
“俊刚哥!你看俺画的!”狗娃看见他,兴奋地招手。贺俊刚走过去,看见雪地上画着一座新房子,房子旁边有棵大松树,树下站着好几个人,旁边写着“黑松沟的家”。
贺俊刚笑了,蹲下来,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篝火,火苗画得长长的,像要把整个画面都照亮。他知道,这个冬天很快就会过去,春天会来,新房子会盖起来,泉水会一直流,黑松沟的人,会一直在一起,把家守得牢牢的,把日子过得分外红火。
手腕上的红布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贺俊刚摸了摸,又摸了摸贴身的信,心里踏实得很。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黑松林,阳光正从树缝里钻出来,洒在雪地上,亮得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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