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往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那个承诺要给她幸福的人,那个盼着革命胜利的人,那个想看着儿子长大的人,却永远地离开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念安,孩子哭累了,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小眉头还紧紧皱着,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珠。刘花伸出手,轻轻抚平儿子的眉头,指尖划过他柔软的脸颊,心里一阵酸楚。孩子才三岁,还这么小,就没了爸爸,以后她该怎么独自抚养他长大?该怎么告诉他,他的爸爸是个英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松沟的山风呜呜地吹着,像是在为逝去的英雄呜咽。王小英把粥热了又热,劝了刘花一遍又一遍,可她始终一口未动。她就那样抱着贺峻霖的旧褂子,抱着熟睡的小念安,坐在炕沿上,从午后坐到黄昏,又从黄昏坐到深夜。
眼泪哭干了,喉咙哭哑了,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脸上的泪痕结了痂,又被新的泪水打湿。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头也阵阵发晕,可她却不愿意躺下,仿佛只要这样坐着,就能等到贺峻霖回来。
夜深了,小念安在睡梦中哼唧了一声,含糊地喊了一句“爸爸”。刘花的心猛地一揪,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她低头看着儿子,又看了看桌案上贺峻霖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粗布衣裳,拄着拐杖,笑得一脸坦荡。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山峦。那里,是平凉的方向。她离开家已经四五年了,自从嫁给贺峻霖,跟着他在黑松沟扎根,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爹娘的模样,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只记得父亲憨厚的笑容,母亲温柔的叮咛。
这些年,战乱不断,交通阻隔,她不知道爹娘是否还安好,不知道平凉老家是否还在。以前,贺峻霖总说,等局势稳定了,就陪她回去看看。可现在,他走了,这个承诺,再也无法实现了。
“爹,娘……”刘花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们……你们还好吗?”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要回平凉,她要去找爹娘。贺峻霖不在了,黑松沟的天好像塌了一半,她心里的悲痛无处安放,她想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想在爹娘身边寻求一丝慰藉。更何况,她也想让爹娘看看念安,看看他们的外孙。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抑制。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她要好好活着,带着念安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贺峻霖,为了他未完成的心愿。
鸡叫头遍的时候,天蒙蒙亮了。王小英端着早饭走进来,看到刘花已经起身,正坐在桌前,笨拙地给小念安穿衣服。她的眼睛依旧红肿,脸色苍白得吓人,可精神却比昨天好了一些。
“花,你终于肯起来了?”王小英惊喜地说道,把早饭放在桌上,“快吃点东西,看你这脸色,再不吃东西可真要垮了。”
刘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给小念安系好扣子。小念安醒了,看到妈妈,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乖乖地任由她摆弄。
“叔,”刘花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坚定,“我想回平凉一趟,去找我爹娘。”
王小英和随后进来的刘双喜都是一愣。刘双喜皱了皱眉:“平凉离这儿可不近,一路上兵荒马乱的,你带着念安一个女人家,太危险了。”
“我不怕,”刘花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离开家四五年了,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峻霖不在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们,也想让他们看看念安。”
她顿了顿,看着桌案上贺峻霖的旧褂子,声音低沉地说:“这也是峻霖的心愿,他说过,要陪我回平凉的。现在,我替他去完成。”
王小英看着刘花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也不拦你。只是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刘双喜也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给你打听一下沿途的路线,看看哪里安全,哪里有红军的联络点。你放心,有咱们乡勇队的弟兄们在,就算遇到难处,也能有人照应。”
刘花感激地看着他们:“谢谢五妈,谢谢叔。这些年,多亏了你们照顾。”
“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王小英握住她的手,眼眶又红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要是在平凉安顿好了,就捎个信回来,让我们放心。要是……要是在那边待不惯,就回来,黑松沟永远是你的家。”
刘花点了点头,泪水又忍不住涌了上来,这一次,却是感动的泪。在这个悲痛欲绝的时刻,是黑松沟的乡亲们给了她温暖和支撑,让她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刘花开始收拾行装。她没有多少东西,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贺峻霖的旧褂子和那根枣木拐杖,还有王小英和乡亲们凑的一些干粮和零钱。她把贺峻霖的贴身信物——一块磨得发亮的铜制怀表,仔细缝进了小念安的衣襟里。那是贺峻霖参军时留下的,他说过,等革命胜利了,就用这块怀表给她和念安计时,过安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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