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警告来得太迟了。在下一阵风吹过时,周正琴清晰地看到,就在左前方不远处,她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正站在那里,对着她招手。但他们的脸是绿色的,眼睛没有瞳孔,嘴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露出尖利的牙齿,表情狰狞可怖。
“啊——”周正琴尖叫一声,吓得失禁了,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下,但她已顾不得羞耻,只是死死地抓住丈夫的手臂,浑身抖如筛糠。
“死婆娘,叫你不要看!那是幻象!”杨神婆大喝一声,迅速点燃一炷香,在空中画着复杂的符咒。香烟缭绕,奇异的是,那些可怕的身影在烟雾中渐渐模糊、消散了。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那棵千年罗汉松下。在夜晚,这棵树显得更加阴森恐怖树干上的纹路在摇曳的灯光下,仿佛一张扭曲的人脸,正在无声地咆哮。树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人呼吸困难。
杨神婆示意大家摆放祭品。李建国和李强将煮熟的公鸡和黑羊摆在树下,王大爷则摆上白米饭和鸡蛋。祭品摆放整齐后,杨神婆点燃香烛,开始作法。
她先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让所有人都站进圈内。然后她点燃纸钱,纸钱在黑暗中燃烧,发出幽幽的蓝光,异常诡异。杨神婆开始吟唱古老的彝族祭歌,歌声忽高忽低,时而激昂如战场号角,时而低沉如地底哀鸣。
随着她的吟唱,周围的空气似乎开始震动。树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存在正在聚集。灯笼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几乎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土地。
杨神婆从怀中掏出一把特制的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祭品上。然后她大声念诵道歉的祷词:
“哀牢山神,罗汉松灵,无知妇人,冒犯圣地,今特备祭品,虔诚道歉,乞求宽恕,归还毛发,平安无殃......”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阴风刮过,几乎吹灭了所有烛火。在明灭的光线中,大家清晰地看到罗汉松的树干上浮现出一张模糊而扭曲的脸孔,那双无形的眼睛似乎在审视着每一个人。
周正琴吓得几乎瘫软在地,被李建国和李强一左一右架着,李建国心想这臭婆娘真不叫人省心,迟早收拾她。而王大爷也开始哆嗦,手中的纸钱散落一地。
杨神婆不慌不忙,继续她的仪式。她将一把糯米撒向四周,糯米落地时竟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冒出点点火花。接着,她取出一面铜镜,对着罗汉松照去,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但没人敢凑近去看。
仪式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最后杨神婆让大家一起磕头道歉。当四个头磕完后,周围的压迫感突然减轻了,空气不再那么冰冷,灯笼的光线也恢复了正常。
杨神婆长舒一口气,说道:“山鬼接受了我们的道歉,此事应该了结了。快收拾东西回去,记住,一路上不要回头!”
一行人匆忙收拾,沿着来路返回。周正琴感到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回到家中,她疲惫不堪,倒头便睡,这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清晨,周正琴被头皮上的刺痛感惊醒。她摸了摸头,惊喜地发现短短的发茬已经长出。不到三天,她的毛发就完全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自此以后,周正琴再也不敢随意在山上解手,只敢挑光一些的地面。每次上山采菌都会格外小心,避开那些古老的罗汉松。而李建国更是将杨神婆的告诫传遍了寨子,提醒大家尊重山灵,不可冒犯自然圣地。
多年后,每当周正琴回忆起那段恐怖经历,总会不禁望向哀牢山的方向。夏日的哀牢山依旧美得如诗如画,云雾缭绕的山峰,郁郁葱葱的森林,缤纷灿烂的野花,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又仿佛什么都不同了。
深山藏灵魅,敬畏自然心。
哀牢云雾绕,万物皆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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