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继续在山路上颠簸，车灯似乎变得昏暗了许多，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路。雾气越来越浓，几乎成了乳白色，将整个世界包裹起来。
牛结实觉得自己好像开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路边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不再是熟悉的景象。他心下疑惑，这条山路他走了不下百趟，闭着眼睛都能开回家，今晚怎么感觉如此陌生？
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牛结实愣住了——他记得这条路上根本没有岔路！
正当他犹豫该往哪边走时，忽然看见左边路口站着那个白衣女人，她抬起苍白的手，指向右边的路。
牛结实吓得几乎窒息，想也不想就转向了左边的路——与女鬼指的方向相反。
开进左边岔路后，雾气似乎淡了一些，路也变得平坦了许多。牛结实稍稍安心，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但开了十来分钟，他渐渐觉得不对劲。这条路太直太平了，根本不像山里的路。路两旁没有树木，只有一片茫茫白雾，偶尔雾散处，可见荒芜的田地，田埂上站着些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车。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听到车后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轻轻敲打车皮。
他想起今天送完菜后，车后厢应该是空的，怎么会有人敲打？
“哪个？”他颤声问道，自然没有回应。
敲打声却更加清晰了，伴随着细微的抓挠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金属。
牛结实头皮发麻，不敢停车查看，只能加快车速，希望能尽快摆脱这诡异的现象。
忽然，车后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的，带着哭腔：“停一下嘛，让我下去......”
牛结实吓得几乎尿裤子，那是李淑芬的声音！但她怎么可能在车后厢？
“牛结实，你个砍脑壳的，停下车嘛......”声音又变成了刘二姐。
牛结实猛踩油门，皮卡发疯般向前冲去。车后厢的声音变成了凄厉的哭嚎，夹杂着恶毒的咒骂，那些他熟悉的川骂此刻变得阴森恐怖。
“日你妈哟牛结实，停下车！”
“鸡巴日烂的，你见死不救！”
“短命娃儿，你要遭报应的！”
牛结实捂住耳朵，几乎要崩溃。就在这时，车头灯突然熄灭了。
世界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皮卡还在向前冲，牛结实拼命踩刹车，但刹车似乎失灵了。车后厢的哭骂声越来越大，他甚至感觉到有冰冷的手在抚摸他的后颈。
“啊……”他发出绝望的嚎叫，双手失控地转动方向盘。
皮卡猛地一震，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整个翻滚起来。天旋地转中，牛结实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还在驾驶室里，皮卡侧翻在路边，车窗碎裂，浑身疼痛，但似乎没有重伤。
四周一片死寂，雾气已经散去，露出清冷的月光。他挣扎着爬出车厢，站在路上四处张望——他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离他家只有不到两里路！他竟然开回来了？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皮卡侧翻的路边，密密麻麻全是坟堆！他居然开进了村后的老坟场！
月光下，那些坟包静默地排列着，墓碑如同死人的手指，指向冷漠的天空。牛结实浑身发抖，连滚爬带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快到村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恍惚看见坟场最高处站着三个身影：一个白衣女人和两个红头发小孩。他们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然后慢慢消失在月光中。
牛结实发疯般跑回家，砰地关上门，整个人瘫倒在地，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第二天，村民们发现侧翻在坟场的皮卡，都啧啧称奇，说牛结实命大，在那种地方翻车居然只受了点轻伤。
但牛结实变了个人。他不再开朗爱笑，整天阴沉着脸，不久后就把菜地包给了别人，那辆皮卡也便宜卖了。有人听见他发誓，再也不开车，再也不走夜路。
村里老人私下说，牛结实是遇上了“鬼引路”——那些横死之鬼会引诱夜行人走入歧途，带入阴间。若不是他最后关头选择了与鬼指相反的路，恐怕就回不来了。
但只有牛结实自己知道，最让他恐惧的不是那些鬼影，而是在车后厢听到的那些声音——那些用熟悉的川骂咒骂他的声音。他现在一听到类似的粗话，就会浑身发抖，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
他再也没去过县里，再也没见过那些空虚的老板娘。有时他会站在村口，望着远方的山路，眼神里是深深的恐惧。
北川县的山还是那么翠绿，溪水依旧清澈，但牛结实眼中的世界，已经永远蒙上了一层阴森的色彩。他常常在夜里惊醒，仿佛又听到雨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歌声，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川骂：
“牛结实，你个砍脑壳的...”
“停下车嘛...”
“短命娃儿...你要遭报应的...”
每当这时，他就会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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