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听到的声音咋回事?按说声音传不了那么远。”秀花颤抖的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冥冥中你公公在提醒你们吧。”村长猜测。
王秀花突然鼻子一酸,公公活着的时候自己对他不好,死了还咒他,真是禽兽不如。
夜子时分,村长带着几个后生埋伏在坟地周围。王秀花搀着虚弱的李大山躲在树后。
果然,那人影又准时出现。他刚蹲下点燃纸钱,几道手电光就射了过去,将他照得无所遁形。
那是个干瘦老头,穿着不合时宜的厚棉袄,腕系红绳。他的脸在强光下惨白如纸,眼窝深陷,但绝非窟窿——只是老人常见的枯藁。最骇人的是他烧的纸钱:并非寻常黄草纸,而是一种薄如蝉翼的浅灰色纸片,上面用暗红色颜料画着扭曲的符咒。
“刘老栓!”村长惊呼,“你他妈还没死啊?”
那老头僵住了,纸钱从指间滑落。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
后生们一拥而上扭住他。刘老栓也不挣扎,只是痴痴望着将熄的火堆,泪流满面。
刘老栓是五十里外刘家屯的五保户,无儿无女,肺癌晚期,大夫说活不过今年端午。可他竟硬撑到了现在。
被逮住后,他交代:是个游方道士教他的“续命法”——每夜子时找一处子孙兴旺的祖坟,烧特制的“借阴纸”。借来的阴德能暂缓死期,但损耗的是那家后人的福运阳气。
“他说...说只要连烧七七四十九夜...就能增寿十年...”刘老栓咳得撕心裂肺,“我...我不想死啊...”
李大山啐了一口:“日你祖宗!你不想死,就害老子一家?”王秀花骂得更毒,被村长制止了。
最终,刘老栓被押回刘家屯。他十天后去世了,据说死时枯瘦如柴,却异常安详。
李家坟头被村长用鸡血墨线划圈镇住,又做了法事。李大山渐渐康复,苞谷地也返了绿。
但王秀花总说夜里还能听见轻微的纸响。李大山笑她疑神疑鬼,自己却悄悄在窗台放了把杀猪刀。
夏深了,稻田从翠绿转为金绿,稻穗沉甸甸地垂首。傍晚时分,常有白鹭从河边掠过,翅尖染着夕阳的金粉。远处山岚渐起,朦胧了青山的轮廓。
夫妻俩坐在院里剥毛豆,偶尔斗嘴,下流话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关怀。
“骚批,豆子剥完没?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饿死鬼投胎啊?瞧你那点出息!”
他们不再提起那个夜晚和坟地的火光。有些恐惧如稻种入土,悄悄改变土壤的质地,却催生新的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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