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以三司会审名义签发的公文,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广东。
这一次,没有再遇到明显的阻力。或许是皇帝暗中默许,或许是广东按察使司和那位监察御史早已等待多时,回应的效率高得惊人。
不过旬日,十余口沉甸甸的大木箱,贴着广东按察使司的封条,由专人押运,秘密送达了京师,直接送入了都察院吴铭的值房。
木箱开启,里面是堆积如山的案卷卷宗。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涵盖了朱亮祖镇守广东期间,几乎所有涉及其本人、其部属、其家奴与地方发生的纠纷、诉讼、乃至人命案件。
吴铭立刻抽调都察院内最可靠、最精于刑名的御史,组成一个精干小组,日夜不休地翻阅、整理这些案卷。
随着阅读的深入,就连见惯了官场黑暗的御史们,也不禁为之骇然。
卷宗里记录的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强占民田、欺行霸市只是寻常;纵容家奴殴毙平民、事后仅以区区银钱“赎买”之事屡见不鲜;甚至有军官看中某士绅家传宝画,索要不成,竟夜间纵火,将其一家老小活活烧死,最后却以“失火”定案!
而所有这一切,受害者家属并非没有告官。但卷宗中清晰记录,几乎所有状告朱亮祖及其部属的案子,最后都被各级官府以“证据不足”、“事出有因”、“军民纠纷”等理由压了下去,或从轻发落。不少坚持告状的苦主,反而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番禺知县在此前的一份呈文中,甚至隐晦地提到“侯府势大,下官如之奈何”,其无奈与恐惧跃然纸上。
那位广东监察御史的密奏,所言非虚,甚至只是冰山一角!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位参与整理卷宗的年轻御史气得浑身发抖,将一份记录着灭门惨案的卷宗重重拍在桌上。
吴铭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翻阅着。他心中的怒火同样在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寒意。朱亮祖的跋扈和罪恶,远超他的想象。这已不仅仅是一个武夫的暴躁,而是盘踞一方的土皇帝,视国法如无物,视人命如草芥!
更重要的是,这些卷宗相互印证,形成了一条清晰、残酷的证据链,将朱亮祖及其党羽的罪行牢牢钉死!
“整理所有涉及人命的案子,特别是证据确凿却被强行压下的。”吴铭的声音冰冷,“将其与番禺知县被围案的证词进行比对。重点找出朱亮祖如何利用权势、金钱(无论来源)干涉司法、掩盖罪行的证据!”
有了方向,工作效率极高。很快,一份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的摘要便被整理出来,重点突出了几起性质最恶劣、证据最充分的人命案件,以及地方官府如何在其压力下枉法裁判的过程。
三司再次会审。
这一次,吴铭有备而来。
当朱亮祖依旧态度嚣张地重复那套“知县无能、豪强欺人、老子被迫反击”的说辞时,吴铭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冷冷地打断了他。
“永嘉侯,”吴铭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你口口声声说番禺知县无能,豪强欺人。本官这里,有几份广东按察使司移送来的旧案卷宗,想请侯爷一同参详参详。”
他示意书吏,将准备好的卷宗摘要,分别递给刑部侍郎、锦衣卫镇抚使,甚至也给朱亮祖扔过去一份。
“洪武十年,广州富商李某某一家四口夜间被焚致死案,侯爷可知情?”
“洪武十一年,韶关农户王某某状告侯爷家奴强占田产、打死其父,反被诬陷下狱案,侯爷可还记得?”
“洪武十二年…”
吴铭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冷静地念出案件的时间、地点、受害人姓名、最终(不公的)处理结果。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公堂之上,也敲在朱亮祖的心上。
朱亮祖起初还想狡辩,但随着一桩桩铁案被抛出,特别是当他看到卷宗上那些熟悉的案由和被他强行压下的官府批文时,他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嚣张气焰荡然无存,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些案子,无一例外,苦主状告无门,凶手逍遥法外!地方官府不是‘无能’,而是在你永嘉侯的权势之下,不敢有能!”吴铭猛地提高声音,厉声质问,“番禺知县为何怕你?不是因为他无能,是因为他知道,在你永嘉侯的辖地,国法不如你侯府的家法!王法不如你朱亮祖的军法!你纵兵围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你一贯跋扈、视朝廷如无物的必然结果!”
“你…你血口喷人!这些都是诬陷!”朱亮祖色厉内荏地嘶吼,但声音已然发颤。
“诬陷?”吴铭冷笑,拿起最后一份卷宗,“这份,是番禺知县在被围之前,秘密呈送广东布政使司的禀文,其中详细记录了你的部下多次滋扰地方、而你屡屡包庇的事实!他早已对你心存恐惧!这就是你所谓的‘豪强先行动手’?这就是你带兵围衙的‘理由’?!”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朱亮祖所有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刑部侍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冷汗直流,再也说不出任何“稳妥”的话。锦衣卫镇抚使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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